情况很惨,首先是咳嗽,慢性咳嗽,发热。呼吸急促,急促到已经出现了紫绀。本来被砍伤了头部,白色的纱布、发黑的血迹沾染在发紫的脸庞,坐在床,低着头费力的呼吸着,特别是晚间,困难的呼吸声直接能让其他人感受到死亡的临近。
一呼一吸间,如同死神的脚步。
本来是骨瘦如柴,结果住院第二天又出现了腹泻、体重急剧减轻。骨头,身体的骨头突兀,如同非洲的难民一般,剩下一颗翻着白色的眼仁,让人知道他很难受!
让人感到可怕的还是皮肤,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或者发青发蓝的斑块和结节,布边无肉的身体。溃烂,皮肤表面的溃烂,腐烂、溃烂的皮肤,不断的漫延。从溃烂的皮肤流出的不是血水,而是发浑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慢慢渗出滴落!床单如同滴落的点点梅花,或红或黄!
呼吸困难而导致张开的嘴,能让经过专门训练的医生都感觉到毛骨悚然,口腔内部大量的念珠菌感染。从正对着他张开的嘴望进去。
白色的毛状白斑,大量的白斑,还有长长的鞭毛,随着一呼一吸,白色的鞭毛慢慢的舞动着,如同是恶魔身的体毛一般,慢慢的舞动着,诱惑着观察者。
形如恶鬼,不为过!
张凡今天值班,进入病房后,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发酸、发臭、一种死亡的气味,真的是一种死亡的气味,人体自身的基因非常排斥这种气味,天生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职业所限,不得不进入。
这种疾病,算不去亲密接触,可肺部已经烂了,里面大量的病菌,因为免疫组织的破坏,这个时候的肺部,可以说有什么细菌、病毒都不怪!
张凡带着两层厚厚的口罩,直接能让人窒息的那种厚度。这,张凡还不敢用力的去呼吸,生怕太用力,细菌通过口罩!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张凡轻声的问道。
“嗬!嗬!”困难的摇了摇头,肺部如同一个走风露气的破筛子!
“那你好好休息吧!”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个时候,只能等死,痛苦的等死。他的全身都在痛、轻轻的抽搐,病毒已经侵袭了他全身各处的神经,这个时候的他,是想自杀都没那个能力了!
突兀的大眼睛,惨白的眼仁悬起着一片片的絮状白斑,HIV连他的眼睛都没有放过!艰难。非常艰难的举起了右手,望着张凡。泪水,混浊的泪水跌落。是这个泪水都是富含病毒的!
张凡看着他慢慢举起的右手,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结果,慢慢的他做出了一个抽烟的姿势!然后对着张凡点了点头。期盼,死亡前的期盼!
今天要是个老医生,绝对不会和他废话的,不是医生残忍,是没必要了。问与不问没有差别,临终关怀,是家属或者亲人的事情,医生毕竟是陌生人。
张凡看着他祈求的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同情?这是个同类啊,一个活生生的的人啊!生命的尽头,不谈职业,之谈人性,这个举手之劳,张凡决定满足他。算是给他一点,阳世间最后一点点的温暖!
张凡出了病房,谈不难受而是觉得残忍。生不如死,真的是生不如死。他的不检点,造成了今天的后果,可不管他如何作孽、不检点,都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惩罚!
脱了白大褂,挂在隔离室的门背后,把手套、口罩、鞋套扔到了指定的医疗垃圾回收处后,洗手、消毒液洗手,使劲的搓着手,怎么都感觉着他嘴里的白色鞭毛在自己的手背!
“诚哥,给根烟。”张凡对着一个大龄住院医说道。因为考执业医师考了好几年,都三十多岁了,还是个住院医。在医院里,很是低调,也很边缘。
低调到有时候,其他医生结婚的时候,说不定都能忽略了他!这是成人世界,没有童话。
“呵呵,张老师也抽烟吗?我还不知道,来我给你点,烟不好!”
“诚哥,不客气,给我一根成!我也是偶尔抽一根。”雪莲,呛人的雪莲。边疆省太不争气了,竟然都能把一个烟厂给经营倒闭了!然后被某个烟草大省的烟厂给兼并了,真搞笑!
“估计那个病号也这几天的事情了。真惨!”一边去柜子里面拿烟,一边给张凡说道。
“差不多,我刚进去看了一眼。才几天的时间,全身都烂了。”
“你可小心注意点,没事别老去。哎,这个打架打的,这下次那个凶手麻烦了!”
“诚哥,你碰到过几个。”
“什么?这种病?”
“嗯。”
“说多不也多,说少也不少。我进科以来,不少于十几个。”
“几年了。”
“差不多五年的时间,被查出携带HIV的不下十五个。查出来走了,像这种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查出HIV的人,如同水蒸气一样,见光以后直接消散在人间了。”
“也不治疗?”
“呵!咱们能治疗个什么哟!这个疾病发现后,是尽早的抗病毒治疗,用的药物都是生物制剂,咱们这种医院,连用个便宜的白蛋白都要院长签字,怎么会有哪种药物呢!太高端了!”
“哦,这种病人一般都是什么症状来诊的。”
“发烧,长时间的低烧、全身淋巴肿大或者是反复的带状疱疹。我碰到的一个是带状疱疹,反反复复。在私人诊所治疗不好,来诊。神内的主任眼睛太毒了,一眼知道不对劲,直接扔了过来。还提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注意点,当时我年轻,不懂,不知道注意什么。”说着话,他点了一根烟后,继续说道。
“那个人是个老板,能看的出来身价不菲,也非常的会做人,给我发烟、握手,特别会说话,那个时候,我刚刚考执业证,没钱,他的烟又是好烟,多聊了几句。”
“然后查出来了?”张凡捧哏般的说了一句。
“嗯,那个人不差钱,说是做个全身检查,把能开的检查都开。估计他有点察觉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
诚哥,他慢慢的吐出了烟雾后,又说道:“当检查结果回报后,我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剁了,虽然知道这种方式不传染,可你不知道,我当时的那个膈应,哎!一周没睡好,天天晚做梦,一个梦境,我一直在检验科等着抽血!你说可怕不可怕。”
张凡拿着烟,戴好口罩,戴好帽子、鞋套、手套,穿专用的白大褂后,再次进入了AIDS的病房。
结果,用不着了!永远用不着了!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张凡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对于他来说算是解脱了!虽然是去世了,可面目狰狞。
因为病毒侵袭神经大脑,在他虚弱的时候,脑电波其实是紊乱的,身体虚弱,电波紊乱,看着他惊恐的遗容,或许是看到了什么生死间的大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