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市有些超前的城市规划、和相当良好的绿化环境,很容易给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的人留下相当好的印象,尤其是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湖泊湿地坐落在城区,和随处可见大片的树林、以及有相当树龄的古树名木交织在一起,你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老工业城市的表象。
我的目光有些散漫,冶金机械厂给自己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
我记得,当初自己还在青阳市开发区管委会工作时,当时第一届中西部投资贸易洽谈会召开,玉州市签订了大宇集团和安度汽车厂合资协议,这是那一届签下的最大的一个项目,也是最成功的一个项目。
而现在以安汽大宇汽车为主的汽车工业,已经成为玉州市的一个支柱产业,而当时我记得自己还和黄文翰谈及了另外一个项目,那就是江州工程机械厂和大宇集团关于工程机械项目的合资,这个项目虽然在黄文翰手上没有谈成,但是却在姚恩平担任玉州市委常委、副市长时落了板。
玉州工程机械厂和大宇集团分别出资百分之五十一和百分之四十九组建安宇工程机械公司,现在已经成为中西部地区首屈一指的工程机械生产企业,规模和效益在几年之内扩大了几倍,而且涉及产品也不断丰富和扩大。
我一度研究过安宇工程机械有限公司的产品品种,发现他们正在不断扩大产品品种,并且兼并了宾州矿山机械厂,使得宾州矿山机械厂在两年之内就迅速扭亏为盈,有这样一个典型的案例在前,也就使得我在思考,冶金机械厂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和安宇工程机械有限公司‘联姻’的可能性。
只是,何照成似乎已经确定了要把这个冶金机械厂的改制问题交给孔敬原来操作,我看不出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默契,但是自己感觉得到,似乎原来何照成一直没有下决心,直到这一次冶金机械厂的职工又来围堵市政府,才促使何照成下定了决心,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必然关联或者其他因素,我无从得知。
但是我却觉得,像冶金机械厂这样大的规模、不比那些一般的中小企业改制,更应该慎重。
孔敬原的雅阁缓缓驶出市政府的大门,汽车飞快的沿着美兰大道向前驶去。
半个小时后,雅阁汽车出了城,驶入位于国道226旁的一条水泥岔道,密林浓荫,即便是在干燥的冬日里,也显得格外绿意盎然,扑面而来的湿意,让他感觉到十分惬意。
下了车之后,孔敬原就吩咐司机可以离开了,早有人在门口迎候着,把他带进了掩映在古木森森的山庄中。
“老孔来了?”凉亭外的藤编安乐椅上,两个悠然自得的男子正在谈笑着,泡好的大红袍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孔敬原含笑点头道,有人替他送来了热毛巾擦拭了一下脸颊,然后落座。
“天气好,出来呼吸享受一下,顺便感受一下阳光的煦暖,真的很舒服。”一名紫红色唐装锦袄的男子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看老孔的神色,事情似乎有了些进展?”
“嗯!有点苗头了,何照成现在似乎有些吃不住劲儿了,大概也是被这桩事儿给弄烦了,松了口,同意尽快让冶金设备厂改制。”孔敬原坐下来,另外一个白色对襟装的男子已经把烟递过来点燃。
“条件,关键是条件,改制是早就确定了的,我关心的条件。”唐装锦袄男子黑瘦的脸上神色微动。
“老潘,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何照成谨小慎微,他也是感受到省里边对于怀庆工作迟迟打不开局面的不满,带来的压力,才会思变,正好碰上冶金机械厂这桩事儿兜了出来,所以希望做出点像模像样的业绩来。”
孔敬原轻笑起来,点了点头,道:“不过,他只要松了这个口子,那就好操作得多,条件么,不是慢慢谈下来的么?”
“唔!老孔,这事儿你恐怕得盯紧一些,上边政策风向随时在变动,在这国企改制问题上,上边也有些争论,去年七月,国家经贸委就曾经专门发出通知,要求对国有小企业出售问题拉闸,说是要坚持因地制宜、因企业制宜的原则,防止和纠正企业改制中的片面性、绝对化和简单化倾向,实际上也就是争论的表现,如果不抓紧时间,万一下半年后风势又变,说不定,又得给搁置下来。”
唐装男子容色肃穆的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冶金机械厂那片地位置太好了,有水有林、有湿地、有湖泊,我估计,三五年之内,价格至少要翻几倍,只要能改变土地的使用性质,这一单做下来,那保准儿我们就可以到澳洲买个农场、牧场,养老都够了,而且福建那边我也联系了一个朋友,来负责对这家企业进行重组,保证操作好,不留半点后患。”
孔敬原微微蹙眉,问道:“老潘,你福建那边的朋友,也是搞机械这一行的?”
“老孔,你管他干什么的,只要他能来接手,找片地把厂房建起来,机械设备拉进去能生产,摆个架势、能把人糊弄过去就行了,你还能保证它十年八年都红火?”
唐装男子哂笑,道:“我们这也算是腾笼换鸟不是,替城市中心留出更好的发展空间不是?”
孔敬原一时间默然无声,他当然知道这个家伙没有这么好心,他们看中的都是冶金机械厂这片地处城市中心城区的土地,至于说冶金机械厂和千名职工日后能不能生存下去,那就不是他们管的事情了。
只要能拖上两三年,把这片土地开发出来、再卖出去,一切便万事大吉,最后留下的后患,还是得留给市政府兜着。
“老孔,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地道?”
那名对襟装男子似乎觉察到了孔敬原的心思变化,淡淡的道:“老潘那位朋友也是搞机械生产的,他也想在这边做一点事情,我们和他合作也是有条件的,如果怀庆市里边能够在土地、银行贷款和政策上给予扶持,我想,冶金机械厂搞起来也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在于我们,能够从市里边拿到多少东西。”
孔敬原心中冷笑,这些家伙胃口可真大,除了土地,甚至还想要利用冶金机械厂这块牌子来做文章,土地、银行贷款,只怕这一连串的路子走下来,怀庆市政府还不得越陷越深,到最后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大一个窟窿来,当然,这都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自己在其中能得到多少实惠?
孔敬原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甩不掉这帮人了,合则两利,斗则两败,不过对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倒要看看谁最后捞到更多。
“老潘,老辜,地道不地道不是我考虑的,我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既然咱们要做,那就要考虑怎么样做得最完美,要天衣无缝,就算是真的戳破了,那谁也说不上个什么,那才是最高境界。”
孔敬原微微一笑,道:“当然,老潘说得也是,夜长梦多,得利用这样一个机会来尽快操作起来,陈英禄对于企业改制这一块,历来比较支持,何照成现在又松了口,交给我来运作,那就得兼具效率和效果了。”
“好,老孔,这才是做大事儿的人,要干就干个大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管别人,别人就不会管你,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慈手软就别去当官,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