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母拿手指着树上断裂的枝杈,疑惑地道:“妮子,你快来看,这几天也没刮大风,上面那么粗的树干,怎么平白无故就断了呢?”
白雪玲又羞又愧,一颗心怦怦直跳,做贼心虚地向左右瞄了几眼,就扯着老太太的衣袖道:“断了就断了呗,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妈,您别总疑神疑鬼的,那样不好。”
钟母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连连摇头道:“你懂什么,这大过年的,树干断了,可不是好兆头,妮子,你快回屋取个红布条来系上,明儿晚上再放一挂鞭驱驱邪,图个吉利。”
白雪玲见老太太如此固执,没有办法,只好回屋剪了一段红布条,竖了梯子攀上去,蹙着眉头,将布条挂在断枝处,想起那晚两人在树上树下纠缠的旖旎景象,一时间心慌意乱,俏脸上已经泛起一抹动人的酡红。
从树上下来后,白雪玲把梯子挪回西墙根,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袅娜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轻声地道:“妈,这回您老总该满意了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却眯着眼睛往门外望,不解地道:“妮子,叶书记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晚上有酒席吗?”
白雪玲没好气地道:“妈,他已经去省城了,在那待两天,然后去京城,要初七才能赶回来。”
钟母这次‘喔!’了一声,叹着气道:“业堂不回来,业正也一直没有消息,叶书记又离开了,今年这个年过得可冷清啊。”
白雪玲听着她的唠叨,低头走回门边,一脚迈进门槛,却停下.身子,转头向杨树边望了望,轻轻啐了一口,悄声骂道:“要死快哉!”
我此刻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望着玉州市纪委书记李国勇写材料,鼻子没来由地一阵发痒,竟无法忍受,忽地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来,“阿嚏!”
李国勇皱了皱眉,哼了一声,抬头瞪了他一眼,没有停笔,继续闷头唰唰地写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水,尴尬地笑了笑,自己本想晚上请李书记出去吃饭,以答谢他上次升任县委书记时对方仗义相助,却没想到,李国勇竟然让他到家里来做客,我赶忙买了年礼,满心欢喜地登门拜访,可自打进屋之后,李国勇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回到书房写材料,把我独自丢在一边。
李国勇的孩子们都已经大了,早就成家立业,搬到外面另立门户,只有老两口住在一起,家里雇了个保姆做饭,前些日子,因为生活琐事,李国勇和老婆吵了一架,夫人负气出走,搬到女儿家住,因此,除了保姆外,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这诺大的屋子里显得很是冷清。
我吃了几牙西瓜,看了会电视,觉得无聊,就到书房里等,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直到坐到屁股发麻,李国勇终于把签字笔丢到一边,将材料慢吞吞地装进档案袋里,放到一边,转头望着我,鼻子里哼了一声,皱着眉头道:“怎么,等得不耐烦了?”
我笑着摇头道:“哪有,李书记说笑了。”
李国勇眼皮一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年轻人啊,最大的毛病就是性子毛躁,没有耐心,总想一口吃个胖子,却不考虑自己有多大的胃口,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低头喝茶,我心里知道李书记话里有话,其实还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可能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因为等不急了,才向县委书记李永仓以及万朝阳发难。
其实那次亮剑,确实不太冷静,多少有些意气之争的成分,我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来操作的,事后想来,杀伐之意太盛,难免会为人所忌,搞不好,万朝阳下台时,李永仓有可能会受波及,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要不是这位玉州市委常务,纪委书记李国勇是周鸣凤书记的老班底,和省里关系好,从中化解,恐怕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很难出现此时的大好局面。
在那种关键时刻,李国勇的帮助显得至关重要,这让我非常感动,放下茶杯,他感激地望了李国勇一眼,却见李国勇拉了椅子站起来,背着手,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某处,轻声地道:“给周省长打过电话了吗?”
我摇了摇头,低声地道:“没有,仲良兄前些日子提过,周省长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过些时日再打,要好一些。”
李国勇点了点头,默然半晌,低声慨叹道:“人离乡贱啊。”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口喝下,把茶杯放到一边,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信手翻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几分钟的沉寂之后,敲门声响起,保姆推门进来,笑着说:“李书记,饭做好了。”
李国勇哼了一声,转身道:“走吧,我口味清淡,喜欢吃蔬菜,家里没有大鱼大肉招待你。”
我笑呵呵地道:“鱼上火,肉生痰,还是多吃蔬菜好。”
两人走到餐桌上坐下,各自捧起碗来,默默地吃了饭菜,之后坐在沙发上,下了两盘象棋,我许久没有下棋,技法生疏,前两局竟一盘未赢,第三盘稍稍恢复了些状态,杀到中局,总算占了上风,正想乘胜追击时,李国勇却把棋子一丢,摇头道:“你棋艺太差,就知道硬打硬拼,和你下棋没意思。”
我微笑着不说话,李国勇自负棋艺高明,可照样被自己杀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倒也没高到哪里去,非但及不上周鸣凤,比刘宗言的水平还要差上几分,和自己不过是伯仲之间而已。
沉默半晌,李国勇才丢给我一张贵宾卡,不咸不淡地道:“这是花园酒店的贵宾卡,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几个老朋友就在一起聚会,闲聊几句,下次你也来吧。”
我摸过卡来看了看,就放进上衣口袋里,他知道,那几个老朋友,应该都是周系原来的中坚力量,自己在陵台县的举动,多半引起了李国勇的注意,这才有资格参加那种级别的聚会,我笑了笑,就点了点头道:“谢谢李书记,只要您打电话,我一定过去。”
李国勇哼了一声,闭目养神了半晌,就摸了摸头发,皱着眉头道:“唐耀文身后有一点背景的,你应该是知道的,不要和他硬碰,这样对你们都不利。”
我沉吟着道:“以前听宗言兄说过,唐耀文好像走的是省委孟书记的路子,他能来,其实是很好的选项。”
李国勇‘哦!’了一声,诧异地望了我一眼,就微微点头道:“唐耀文和孟书记的秘书唐耀文是亲姑表兄弟,你心里有谱就好,下次再敢胡来,没有人会替你擦屁股。”
这话有些不中听,但我已然知道,李国勇面冷心热,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也没有计较,只是淡淡一笑,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后抽了几口,就吐着烟圈笑道:“李书记请放心,陵台县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下一步,就是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本来是打算平稳布局,但唐耀文能拉些大项目过来,陵台县明年的各项指标应该很好看,如果乐观估计,增速有可能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李国勇皱了皱眉,拿手轻轻拍着膝盖,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唐耀文应该会干满一届吧,他那人能力还是有一些的,要是干满一届,就算不接你的书记位子,异地升职的希望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