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李永仓的安抚实际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在这件事情,李永仓绝对撇不开干系,而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表态,无非是摆出一副好合好散的姿态,不想让万朝阳在离开之前太过难堪,像拳击赛一样,获胜的一方,大都会礼节性地送给失败者一个拥抱,这样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一些。
再过些日子,李永仓要带着副书记万朝阳、常务副县长曹渊,以及县委办主任郑良才到市里集合,进行为期二十八天的出国商务考察,很多人都猜测,李书记这次出国考察的不是商务,而是干部,假如曹渊能够识时务,搭书记这趟末班车,那陵台县县委副书记的职务非他莫属,毕竟在工作能力方面,曹渊在众人还是较突出的,李永仓其实一直很欣赏他。
我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情况的变化要他预料来的快,看来李永仓是打算趁热打铁,尽早把万朝阳赶出陵台,以防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我的消息更加准确些,在乡下时,宣传部长简虹在几天前给他打过电话,在私下里确认了这件事情,市委霍书记认为万朝阳大局观不足,处理事情不够果断,打算对陵台县的班子进行微调。
按照简虹的说法,万朝阳是不愿离开陵台的,老万手里好像还握着最后一张牌,至于是否在此时打出来,老万也很犹豫,但那张牌到底是什么,万朝阳却没有对外透露,简虹也无从知晓,她在电话里显得有些焦虑。
我轻声安慰了她一番,并且表态,即便是万朝阳离开了陵台县,常委会也不会出现一言堂的局面,必要的时候,会有人站出来进行抗衡的。
得到了暗示,简虹的情绪才平稳起来,站错队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她现在有些庆幸,多亏史法宪出了那档子事,让两人能够搭一条暗线,叶县长这么年轻能做到县长的位置,要说面没有过硬的关系,那是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她以往只怕我没有争雄之心,在得到我的明确保证之后,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周三下班以后,我打车回了家,自己的那台桑塔纳在做保养,要过几天才能用,吃过晚饭后,我正坐在沙发整理录音资料,却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有人在家吗?”
我忙把材料放在茶几,穿了鞋子,推门走出来,却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的杨树下,向四下里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忙迎了过去,微笑着问道:“大娘,你找谁啊。”
那老太太望了我一眼,笑着说:“小伙子,你是这家的主人吧,我是来租房子的。”
我微微一愣,赶忙解释道:“大娘,这房子已经被我租下了,您还是到别处转转吧。”
老太太应了一声,却不肯挪地方,指着东西厢房道:“小伙子,我见你这两边的房子都空着,怪可惜的,不如租出去吧,也能收回点租金,现在到了年根底下,找房子太麻烦了,我跑了几条街,腿都累得发酸了,硬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笑着道:“大娘,你先进屋歇歇脚,喝口水再去找吧,我这人喜欢清静,不想和人合租。”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笑着说道:“也好,小伙子倒是心地善良,那我进屋喝口水再走。”
我把老人让到屋里,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老太太坐在沙发,喝了水,念叨道:“小伙子,其实不是我要租房子,只是平时处得很好的一个老姐姐,她家租的房子还没到期,本想续租,谁知道房主家闹离婚,两口子打得不可开交,房主的老婆闹到她们家去了,非要把房子收回去,协商了几次都没结果,今天又门了,让她们三天内必须搬走,可房子到现在还没找好,把我那老姐姐急坏了,央着我帮她一起找,可把我这老太太累坏了。”
我点了点头,笑着道:“大娘心地倒是善良,不过你这样跑不是办法,应该到房屋介所去看看。”
老太太连连摇头道:“小伙子,你是不知道,我那老姐姐血压高,一爬楼梯喘不来气,这次搬出来,惦记着住平房,可县里到处都是楼房,要说平房,也这老西街的多,只是我们两个走了半下午,挨家挨户地敲门,也没见着租房的。
小伙子,我瞧你家人口不多,不如租给他们一间半间吧,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们家人口少,保证不会闹你,房租也好说,我那老姐姐家里不是没钱,只是打算攒钱买大房子,几十万块钱都存了定期存折吃利息,现在取出来怪可惜的。”
我听她絮叨了半天,也动了恻隐之心,笑着说道:“大娘,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既然那户人家遇到了难处,那搬过来吧,东西厢房挑几间用是了,房租我也不收她们的,只是希望能够肃静些,不要招太多人来,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不好了。”
老太太听了后,登时高兴得站起来,连声地说道:“好,好,我一定告诉她们,这次倒真是遇到好心人了,小伙子,你心眼真好,那她们什么时候能搬过来,明天下午行吗?”
我微微点头道:“成啊,既然她们那么着急,早点搬过来吧。”
老太太似乎还有些不信,讪讪地笑道:“小伙子,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我微微一笑,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丢了过去,轻声地道:“大娘,这次你该相信了吧?”
老太太拿到钥匙,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地出了门,说是找那老姐姐去商量,一会再过来,我笑呵呵地送她到了门口,返回屋子里,坐在沙发继续整理稿,刚刚写了几行字,却接到大王乡乡长毛新竹打来的电话,说这会正在县城,打算请叶县长吃饭。
我本想拒绝,可忽地记起,菜窖里那些年礼钱还没退回去,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碌,差点把事情忘到脑后,于是笑着答应下来,我在房间里等了将近二十几分钟,也不见那老太太出现,而毛新竹那边催得急,他只好写了张字条,贴在大门,打车去银行取了钱,去了饭店。
毛新竹正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见我下了车,赶忙迎过来,握了手,轻声抱怨道:“叶县长,听说前些天您到下面做调研,跑了好几个乡镇,为啥没去我们大王乡啊,我这心里不平衡啊。”
我微微一笑,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点着头道:“好啊,新竹,那我这让你心里平衡平衡。”
说罢,我从衣口袋里掏出装着钱的大信封来,硬塞到毛新竹的手里,毛新竹咧嘴苦笑着道:“叶县长,县长往乡长的口袋里塞钱,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您说这好事咋让我赶了呢!”
我笑着调侃道:“新竹啊,这次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能再干强买强卖的事情了。”
毛新竹的脸一红,连连点头,愁眉苦脸地道:“叶县长,下次我真是不敢再带东西门了,这事闹的,可真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