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老庞的酒量在陵台县里确实是数得着的,他几乎是县里的专业陪酒员,很多省市下来的检查团,甚至不知道书记、县长叫什么,但一提起庞钧,倒都有印象。
老庞喝酒实在,从不耍赖,这也是我喜欢和他亲近的原因,酒品如人品的说法虽然偏激了些,但也的确能从了解到一个人的性格特点,相对而言,我还是更喜欢和耿直些的人相处。
庞钧抬手解开两粒西服纽扣,笑着说道:“本来有个乡被检查出挪用了扶贫款,三个村的申报要被拿下来,结果李书记一着急,给我下了死命令,不把那几个人搞定,酒席不能散,好家伙,我今儿状态太好了,在酒桌,我把那几位都给陪好了,当场趴下三个,那位何副主任最后也怕了,当场拍板,九个全,李书记笑得都合不拢嘴,说我是人民英雄,要给我记一大功。”
我先是哈哈一笑,摸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沉吟半晌,不动声色地道:“老庞,你刚才说有乡里挪用扶贫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庞钧点头道:“没有什么,叶县长,是这么回事,有个乡干部家半夜失火,房子被烧掉了,他从扶贫款里挪了点钱盖砖房,问题被发现之后,曹县长让他马归还,乡里的干部们帮他凑了凑,已经把钱归到账了。”
我的眉头这次舒展开,微微点头道:“乡干部也不容易啊,条件差任务重,不过有困难还是应该提出来,由组织想办法解决,扶贫款是专款专用,不能挪用,这方面的把关一定要严格起来,要加强监督。”
庞钧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叶县长,你说的对,是应该加强监督,不能光靠喝酒解决问题,那也太没水平了。”
我笑了笑,一摆手道:“喝酒也很重要,这是国情,酒桌联络感情很快,远的不说,咱俩不是我刚来时喝酒认识的嘛。”
“那是,那是……”
庞钧连连点头,说完后,他摸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顿了顿,笑着转过头来,悄声地道:“叶县长,听说你把钟秘书给发配了?”
我笑了笑,摆了摆手道:“老庞啊,你这话可不对了,怎么能说是发配呢,是到北辰去当乡长了,说实话,业堂跟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出力不少,经常加班加点地干活,赶稿到深夜,有一段熬得已经不像样子了,我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要不是怕耽误他的发展,还真舍不得把他放出去。”
庞钧把茶杯放到茶几,砸吧砸吧嘴,抬手在嘴边轻轻抹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是啊,钟秘书有才啊,也算是能能武,笔头子够硬,在下面也能干实事,以前是机遇不好,没遇到贵人,耽误了几年,现在碰到你叶县长,他可真是时来运转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我笑着摆手道:“老庞,你这马屁可拍得过份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正的人才终究不会被埋没的,我其实没有做什么,只是给他创造个条件,成不成还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他钟业堂到底是纸将军,还是真有本事,可能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出来,不过他要真是匹千里马,伯乐的帽子也不会戴到我的头,要讲伯乐,你老庞可是当仁不让,当初可是你大力向我举荐他的,钟业堂要是干出成绩来,你应该记头功,他要是在下面出了问题,我可第一个找你算账。”
庞钧嘿嘿一笑,从烟盒里摸出两支玉溪来,递过一支,随后掏出打火机来,帮我点,他自己也燃一支,皱着眉头吸了一口,躬下.身子,伸手把烟灰缸移到面前,摇头道:“到底是年轻人啊,事业心是强,我要是换做他,说什么都不会下去的。”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声地道:“怎么,吃不了苦头?”
庞钧摆了摆手,抬眼瞄向门边,轻声地道:“那倒不是,只是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钟业堂的小孩还不到两岁,这先不提,他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那可是教育系统一枝花啊,我老庞活了这么大,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还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他不在温柔乡里享艳福,却常年在乡下蹲点,倒还真放心,也不怕戴绿帽子,依我看啊,他钟业堂是个官迷,爱江山不爱美人啊。”
我笑了笑,以往钟业堂从未和他提起家里的事情,只是在为老婆办工作的时候,才提了白燕妮的名字,对于钟业堂的家庭状况,我倒还真不太了解,也从未见到过他的爱人。
现在见庞钧说的夸张,我不禁好心起,弹了弹烟灰,轻声地试探地道:“陵台县倒是出美女的地方,以前在省城里的时候,看过娱乐报纸,经常听说这事情,说陵台的女人那些明星要漂亮的多。要照你这么一说,业堂爱人的姿色还真的是国色天香了。”
庞钧摆了摆手道:“白老师不是陵台县人,她老家是江南省的,南方妹子,水灵着呢,那眉眼腰条真是没的说,绝对的美人胚子,大学毕业后才嫁到陵台县来,那些影视明星是漂亮,不过这漂亮女人各有各的美法,要认真计较起来,我还是觉得白老师更胜一筹。”
我皱了皱眉,斜眼瞄去,却见庞钧的眼里露出的贪婪之色,心忽地一动,想起那晚喝酒时关磊所说的话,疑心起来,低声地道:“老庞啊,你可别动歪念头,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业堂可是我的人,谁要是胆敢欺负他,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惦记起人家媳妇来了。”
庞钧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叶县长,你别担心了,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啊,别忘了,家里那母夜叉看得紧,她哥还跟土匪似的,以前我不过是陪个女同志吃了两次夜宵,他拿枪顶着我的头,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再说了,人家白老师也不是那种人,虽然有时也爱开玩笑,但为人正经着呢,在一的名声很好,这些年来从没传出过绯闻。”
我笑了笑,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老庞啊,你也一把年纪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可千万别犯糊涂,党内不知有多少优秀的干部都倒在女人身,教训惨痛啊,这些年因为情.妇出了问题,牵扯出的官员可不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可不希望你在这面栽了跟头,成为反面典型。”
庞钧抬眼望去,见我满脸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禁心佩服,忙把茶杯放下,连连点头道:“叶县长,你放心好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会犯错误,再说了,业堂可是你的人,你是省机关下来的人,我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他身做章啊。
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打人家白老师的主意,那个……嗯!谁的主意我都不打。”
我把身子仰在沙发里,微微点头,笑着道:“那好,那好,领导干部一定要自律,不贪财不好.色,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闲聊了几分钟,庞钧把玩着手的茶杯,压低了声音道:“叶县长,听说县委李书记打算增补一名常委副县长,有这事吗?”
我微微一愣,弹了弹指间的烟灰,不动声色地道:“老庞,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