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屋时,婉韵寒已系了粉红色的涤卡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我便冲独自玩耍的瑶瑶招了招手,瑶瑶早已消了气,此刻见叔叔招唤,便如小燕子般飞奔过来,我笑着从西裤兜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在瑶瑶面前晃了晃,便塞到她的小手里。
瑶瑶好地打开红包之后,望见里面厚厚的钞票,水汪汪的大眼睛竟骤然一亮,把白.嫩的小手指放在嘴边,奶声奶气地道:“叔叔,叔叔,好多钱呐!”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将脸侧过去,拿手在面指了指,瑶瑶会意,踮起脚尖,攀着我的脖子,撅着小嘴凑过来,‘吧嗒!’一声香了一口,随后美滋滋地举着大红包冲进厨房,大声嚷嚷道:“妈妈,妈妈,我赚到钱啦!”
婉韵寒见状,赶忙放下手的菜刀,洗了手,拉着瑶瑶走出来,拿过红包,硬往我的手里塞,两人在茶几边推搡了半天,婉韵寒终究是没有我的力气大,只好叹了一口气,拿着红包走进卧室,过了好久才走出来,眼睛红红的,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
我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依旧沉醉于刚才的推搡里,滑.腻柔软的感觉仍在指尖徘徊,他睁开眼睛,飞快地瞟了眼厨房,把手伸到鼻端嗅了嗅,那缕淡淡的幽香便飘进鼻孔里,熏染欲醉。
瑶瑶下午玩得太疯,有些倦了,缠着我讲了一会小故事,便抱着毛毛熊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见她睡得香甜,便极小心地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二十几分钟后,才蹑手蹑脚地抱着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小床,盖好被子,从瑶瑶的卧室里悄悄地走出来,关房门,径直到厨房里帮忙,摘菜捣蒜擀饺子皮,在婉韵寒的身前身后转来转去,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天黑得很快,刚才还是灰蒙蒙的天空,眨眼间已是万家灯火了,而鞭炮声开始密密麻麻地响起,漆黑的夜空里不时闪过五颜六色的烟花,婉韵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见时间已接近八点,便笑吟吟地走进瑶瑶的卧室,把她唤醒,瑶瑶坐在床发了会呆,有些萎靡不振,又发了一通小姐脾气,在床赖着,哼哼唧唧的不肯下来。
这时,我举着烟花走进来,冲着她招招手,瑶瑶立时精神了起来,笑嘻嘻地跳下小床,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小脚丫,扑到我的大腿,踮着脚尖去抢烟花,我笑眯眯地蹲下身子,抱着她走到厨房里,打开一扇窗户,将烟花放到瑶瑶的手里,帮她点燃,望着一颗颗彩弹飞射出去,在空幻化成七彩的图案,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
婉韵寒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鸳鸯虾、姜葱炒肉蟹、糖醋鲤鱼、蒜茸炒白菜、干烧水晶海参、香芹炒猪腰、沙滩扒牛柳、汤娃娃菜、清蒸丁桂鱼、带丝全鸭汤、水果拼盘,另外还摆了一瓶五粮液,两瓶果汁饮料。
与精美的佳肴相,我更加赞叹婉韵寒的匠心独具,乳.白色的餐桌,铺着真丝面料制成的桌布,桌布绘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另有翠绿的藤蔓向四周蜿蜒延展,加一层状薄纱的点缀,朦胧的气息便在杯盘间展现出来,在这种巧妙的布置下,桌面顿时变得生机盎然,盘的美味佳肴似乎也变得生动美好起来。
八点钟时,三人开始坐在桌边吃年夜饭,而电视机的声音放得很大,虽然没有人去看,但那种热闹非凡的氛围还是很需要的,我的情绪极好,在喝了一杯酒后,便端着杯子站起来,向婉韵寒敬酒,感谢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我的话是以很委婉地方式表达出来的,以瑶瑶的年龄,自然听不出破绽来,婉韵寒笑着端起饮料和我碰了一下,却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我则微笑着一饮而尽,婉韵寒笑吟吟地往我的盘子里夹了几样菜。
这样吃了半个小时,酒足饭饱之际,两人的短信便开始多了起来,我拿着手机躲到书房里,打电话发短信,照实忙碌了一番,最后分别与宁可馨和周璟雯聊了一会儿,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婉韵寒正抱着瑶瑶坐在沙发,聚精会神地看着歌舞表演。
我慢吞吞地走过去,陪着两人看了十几分钟,在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考虑到邻居们看待婉韵寒的态度,我还是极不情愿地起身告辞。
这时瑶瑶却闹了起来,抱着我的大腿哭哭唧唧的,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走,一定要叔叔抱着自己睡,婉韵寒赶忙温柔地劝道:“瑶瑶,叔叔要是抱着你睡,毛毛熊会寂寞了,会伤心流泪的。”
瑶瑶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奶声奶气地妥协道:“那我抱着毛毛熊睡,叔叔抱着妈妈睡,那样大家都不会寂寞了,妈妈也不用再伤心流泪了。”
婉韵寒与我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俩人同时石化,屋子里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婉韵寒羞得满面绯红,低低地啐了一口,拎着瑶瑶的耳朵,悄声地道:“瑶瑶,不许胡说。”
瑶瑶却撅着粉嫩发小嘴,呐呐的分辨道:“我哪有胡说了,妈妈是伤心流泪了。”
婉韵寒低头劝了半晌,瑶瑶方才气鼓鼓地抱着毛毛熊跳下沙发,走进卧室里,‘咣当!’一声关卧室的房门。
我若无其事地向婉韵寒挥手告别,直到出了房门,走到楼道里,我才转过身子,望着房门倒贴的‘福’字,叹了一口气,轻声地道:“瑶瑶这孩子……从小懂事……”
我离开之后,婉韵寒坐回到沙发,孤零零地看了一会电视,隐隐觉得心有些烦闷,便信手按了遥控器,关电视,站起身子,走到厨房里泡了杯茶,她端着茶杯穿过那道月亮门,走到一扇被青藤屏风遮挡住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默默地凝视半晌,便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对面的书房。
婉韵寒的神色有些黯然,她伸手在墙面摸了摸,‘啪!’地一声打开壁灯,把茶杯放到书案,拉开雕花椅子,缓缓坐下,她先铺开一张生宣纸,再往砚台里注入墨汁,调匀后,便伸手从笔筒抽出一管狼毫笔,蘸了墨,在砚台轻轻巧巧地抹了几下,略一思量,便提笔写下一行字:“浣溪石窥明月。”
写完后,婉韵寒放下手的毛笔,望着那个‘窥’字,莞尔一笑,笑容淡去时,心竟生出一丝惆怅,她端着茶杯站起,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却忽地一愣,只见小区的老槐树下,正站着一个人影,仔细看去,那人却是刚刚下楼的我,自己此时正扬着头,张开双臂,默立在树下,分明在模仿自己下午摆的姿势。
婉韵寒忍俊不禁,‘扑哧!’地笑出声来,她抿嘴收拢双肩,抬手拂了一下鬓角的秀发,又浅浅地品了一口香茶,便拿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抵住柔美的下颌,饶有兴趣地望着树下的我,这样静静地看了十几分钟,却见我身体前倾,用左腿支撑着身体,右腿向后伸出,做了个诡异的造型,可此时脚下一滑,我竟跌倒在雪地。
婉韵寒的眼里尽是笑意,险些再次笑出声来,她端着茶杯摇了摇头,刚想离开,忽地怔住,那笑容便在脸凝固了,再次回眸望去,却见雪地的我缓缓地坐起,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将头埋在膝盖,仿佛雕塑般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