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深宅大院里入住的,想必都是些谋略过人,充满政治智慧的非凡人物吧,我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斑驳不堪的青砖绿瓦,耳边像是响起了胡琴的声音,一种京剧般依依呀呀的吟唱,也在耳畔悄然响起,对于高居庙堂之的从政者而言,他们的生活大概每天都是永不谢幕的戏剧,而舞台的精彩,却只属于高墙之内,从来都是讳莫如深的。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处站着警卫的四合院门口停下,两名身穿部队服装,英气逼人的战士,站在门岗边,我下了车子,走到后边的凯迪拉克车边,打开车门,请省委副书记周鸣凤下车,周副书记下车以后,目光落在门口,看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停下脚步,伸手指着,深有感慨地道:“这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了,一棵树承载的历史,可以书写百年了。”
我也深以为然,家乡的老屋,虽然没有太多的经济价值,却只是因为难忘的记忆,变得难以割舍,而皇城根下,这些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却是异常珍贵的人景观,它们饱经风雨,历尽沧桑,像是这京城里永不褪色的名片,所代表的,也是浓缩的天朝近现代史。
出于对主人的尊敬,众人的神色都很凝重,带着近乎虔诚的朝拜情结,排成队伍,鱼贯而入。
这是一家典型的四合院,经过了二道门,来到正院,见院子里假山树木,一应俱全,靠着墙边种着枣树,海棠,和香椿,而小巧的垂花门,和它前边配置的荷花缸,构成了极为有趣的庭院图景,那雕花栏杆,回廊立柱,以及挂在屋檐下的八哥,都给人以极为愉悦的视觉享受。
“周书记,先去餐吧!”郑雨佳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周鸣凤,压低声音道。
周鸣凤笑了笑,左顾右盼,轻声地道:“不必了,我们在飞机,已经用过午餐了。”
郑雨佳抿嘴一笑,小声地道:“这个时间,老爷子多半在午休,要晚些时候才会醒。”
周鸣凤噢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先用餐吧,飞机饭盒太小,小叶好像都没吃饱。”
郑雨佳笑容满面,领着众人进了西厢房第三间屋子,里面的餐桌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打开银色的餐具,却见菜肴精致,满室皆香,令人望之食指大动。
周鸣凤是有见识的,识得其几道菜看似简单,其实是满汉全席的名菜,其有一品官燕,凤尾大裙翅,鼎湖素,酒也不寻常,是酒鬼酒,众人都晓得规矩,只是闷头吃菜,并不喝酒,餐厅里显得安静极了。
用过餐之后,到隔壁的棋牌室休息,我以前出差时,是匆匆来过一次的,但对大院还是很生疏,记得次来时,见过白梦妮的妹妹,那个一心想做明星的白雪,两人还曾经对过台词,只是,刚刚接触,被邵嫣然拉走了,想起那个有些天然呆的明艳少女,觉得很是有趣,也不住地摇头。
事实,我非常清楚,影视圈向来都是是非之地,宏泰白家决计不会让白雪涉足的,她真正的出路,估计还是依靠联姻,增强政治影响力,继而发扬家族产业。
想到这里,觉得白梦妮可能也是这样的选择,心里多出一些忧伤,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郑雨佳仿佛一朵风摇曳的小花,款款而来,推门进屋,抿嘴道:“周书记,老爷子醒了,精神很好,想和您聊聊。”
“好的。”周鸣凤不敢怠慢,忙拿了公包,紧跟在她身后,向正房缓缓行去。
刘宗言手拿茶杯,站在窗前,喃喃地道:“有朝一日,能赚下这样的家业,也不虚此生了。”
我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边,微笑着道:“刘哥,怎么忽然突发感慨了。”
刘宗言叹了一口气,手扶窗棂,有些无奈地道:“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到了我这个年纪,却依然在领导身边打杂,东奔西走地,是落个吃吃喝喝,说起来真是惭愧,现在的生活,和当初的理想差距太大了,有时想想,真是不堪回首啊。”
我微微一笑,轻声地道:“刘哥,你现在可是鸣凤书记身边的得力干将,深得他的器重与信任,只要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假以时日,必将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刘宗言摆了摆手,喝了口茶,把目光投向窗外,向正房处瞧去,酸溜溜地道:“叶老弟,人和人真是不能的,像你,有郑总帮忙,这刚到京城,收获了难得的大礼,真是让人羡慕。”
我清楚,刚才在机场发生的一幕,给刘宗言带来极大的刺激,像是心头栽了刺,很难释怀,轻声地道:“刘哥,那些都是没影的事情,我是没有放在心的,只想着把眼前的事情办好。”
刘宗言稍稍有些失神,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善意地道:“放心吧,老板说话办事,向来靠谱,既然答应放你下去锻炼,一定会兑现,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会到下边县里担任重要角色,那可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我笑了笑,低声地道:“刘哥,在省城不也很好的么,省城毕竟政治资源丰富,机会更多。再说了,你看像黄哥,也是一厅之长了,而你不是也快了嘛!”
刘宗言放下茶杯,摇了摇头道:“叶老弟,你可能不太清楚,在省直部门做事,到底不如下去当个一方大员,不信你瞧着吧,以现在翰兄的发展势头之好,他迟早要走这一步的。
省城竞争太激烈了,每个位置都有十多个萝卜在排队,而且,各方面关系错综复杂,一些毫不起眼的角色,都有着不容忽视的能量,搞不清底细的,很容易吃亏,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去下边,那里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我呵呵一笑,沉吟着道:“刘哥,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和鸣凤书记提过吗?”
刘宗言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能提的,老板真有那心思,肯定会提前放风;如果没有讲,硬去争取,很容易出问题,要是让老板形成不良看法,很难转变,那得不偿失了。”
我笑了笑,走到沙发边坐下,摆弄着棋子,笑着道:“也是,凡事都要慢慢来,急不得的!”
刘宗言推开窗子,让外边的清新空气随风吹进,闭眼睛,轻声地道:“皇城根的四合院,只怕钱再多都买不到,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权力的味道,令人陶醉,这才是成功的象征!”
我笑着摇头,轻声地道:“刘哥,你可能不太清楚,宏泰这些年来,一直以商业活动为主,已经渐渐淡化政治色彩了。”
刘宗言微微一怔,转过身子,诧异地道:“这怎么可能,宏泰集团势力如此庞大,哪会远离政治舞台呢,白老可是元勋之后,受人景仰,他肯出头,放眼京城,根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我笑了笑,低声地道:“真的,我在和白家大小姐相处过程了解的,清楚一些事情,当年,经历了较为残酷的政治争斗,让很多元勋之后心灰意冷,放弃了在仕途打拼的机会,心甘情愿地驰骋商场,宏泰能有现在的声势,还是靠白老过人的商业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