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鹏飞有些不放心,但察言观色,也清楚对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于是不便停留,起身与我握了手,到外面找了第一人民医院的曹院长,把他拉到隐秘.处耳语了几句,小心地叮嘱一番后,才转身离开,灰溜溜地钻进小车,驾车离开医院。
在我带着丨警丨察强势介入的情况下,以前设计好的,搞消息封锁的套路已经行不通了,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尽量舒缓关系,免得再次触碰市委副书记金长伦的敏感神经,引发事态再次升级,彻底激化矛盾。
而这个时候,梁鹏飞无疑是站在丨炸丨药桶的人,只要响了,他肯定是第一个飞天!
午十点半钟,曹院长带着几位医院领导,推门进来,满脸堆笑地道:“叶秘书,好消息,患者经过全力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们把他安排到特护病房,现在可以探视了。”
我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好,我过去看看,不过,你们要记得保密,不要把事情传得尽人皆知。”
曹院长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叶秘书请放心,这个事情梁鹏飞同志已经交代下了,我们院方都做了安排,几位知情的医生和护士,包括值班领导,都写了保证书,绝不造谣传谣!”
我面色凝重的和他握了手,语气沉稳地道:“好,曹院长,代表患者向你们表示感谢!”
曹院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瞧着这位叶秘书年纪不大,气场却很足,这个派头,倒也有点大领导的架势了,不敢怠慢,忙在前面引路,来到四楼的病房,敲响了病房的房门。
一位护士把房门打开,见着几位医院领导,陪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进来,有些吃惊,忙后退几步,躬身道:“曹院长好,患者已经输过血了,恢复情况很好。”
“好,好,咱们先出去吧,让领导们安静地谈事情!”
曹院长摆了摆手,招呼着护士和其他人出去,到外面走廊里守着,而此时,潘理骏才转过头,看到我,竟像是见到亲人一般,眼泪夺眶而出,他挣扎着坐起,有些虚弱地道:“叶秘书,你怎么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扶着潘理骏躺下,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低声地道:“老潘,你真是糊涂啊,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怎么会走这条路呢!”
潘理骏的嘴巴很严,对在粮食招待所里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也没有讲述那份‘遗书’的内容。我心里也清楚,自己目前没有得到对方的信任,况且,我也不想介入太深,安慰了潘理骏一番,又当着他的面,给市委副书记金长伦打了电话,通报了病情,随即把手机交给潘理骏,让他直接与金长伦通话,自己则退了出去,到外面的走廊里,和两位干警吸烟闲聊。
金长伦这次是真火了,险些失去理智,做出了极为强硬的姿态,竟然让我和万正友带着丨警丨察来医院,如果潘理骏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要把纪委一干人等,甚至包括早晨去过粮食招待所的梁鹏飞都抓起来,立案侦查。
这是他在盛怒之下做出的指示,显得很不冷静。不过,我也清楚,借助潘理骏非正常死亡为契机,直接摊牌,确实容易将市委书记李卫国给拱倒。
道理很简单,‘非法拘禁’和‘迫害致死’的罪名如果坐实,无论李卫国如何推诿,都难以脱离干系,这和前面梁圣宝的死亡是两回事。
梁圣宝即便再有权势,在青阳混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有背景的商人,而且抓捕他时,公丨安丨机关走的是正常程序,无可厚非,而潘理骏却是正科级干部,南关镇的镇长,这样的干部若是和‘迫害致死’扯关系,是一桩官场丑闻了,也违背了党内斗争不得死人的游戏规则,面必定会严查。
不过,在赶往医院的路,万正友反复思量,觉得他直接出现在医院里,不太妥当,很容易授人以口实,途离开了,先回市局等候消息,让我独自带人过来,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为了保证潘理骏的安全,我没有让人都撤离,在医院里安排了两个干警值班,这两位虽然年纪不算小了,但在我面前,却很是恭敬,也很紧张,唯恐言语不周,得罪了我这位市委办的领导。
几分钟之后,我把香烟熄灭,返回房间,见潘理骏气色变得好了些,情绪也不像刚才那样激动,恢复了往昔的冷静,现在看着,更像是那位带着几分书生气的镇长,而不是一位被双规问责,而轻生自杀的落魄官员了,显然,刚才与金书记的通话效果很好,重新给了他振作起来的勇气。
我微微一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轻声地道:“怎么样,长伦书记给吃宽心丸了?”
潘理骏连连点头,感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极为动情地道:“是啊,在里面的时候想过,这辈子,跟了老领导,是最正确的事情,算再怎样努力工作,也难以回报他的恩情。
叶秘书,你也应该能看出来,长伦书记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为他服务,肯定没错!”
我笑了笑,没有表态,而是拿过手机,征求他的意见道:“老潘,既然没事了,那纪委的人也放了吧,出口恶气好了,但不能太过份,把他们关在市局,万一传出去,影响也不好,还容易引发两个部门的矛盾,我们不能因为愤怒失去冷静,和对方犯同样的错误,那不明智。”
潘理骏也极为赞成,点了点头道:“好,放了吧,他们也都是奉命行事,不应该承担责任的,叶秘书真是心细如发,做事滴水不漏,有你在长伦书记身边工作,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拨了号码,给万正友打过去,断断续续地道:“万市长,是我。嗯,我还在医院这边,人好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把纪委那些人放了吧,这边没事儿了!”
万正友听了通报,表情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很可惜,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我险些喷了出来,自己当然清楚万正友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也明白,金长伦其实是错失了一次机会,一次能够借助对手失误,重拳KO的机会,而这种机会,通常是极少见的。
当着潘理骏的面,我又不好多说话,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又寒暄几句,让潘理骏安心休养,不要背包袱,更不能再干傻事,要相信组织一定能够把情况调查清楚,还他一个公道。
潘理骏自然是笑容满面,应承下来,也暗自有些羞愧,自杀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在党内,无论因为任何理由,干部选择这条道路,都会被认为是背叛的,以前有再大的功劳,都会一笔勾销。
那些党内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他了,只不过,这波意外交锋,双方都有小辫子留在对方手里,因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了。
一场风波终于化解,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在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下,面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段时间,经过市委办公室这边,给副书记金长伦传送的件越来越少了,而除非必要,秘书长黄建章也极少过来,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我清楚,这意味着,市委书记李卫国已经和秘书长黄建章联合起来,对金长伦搞信息封锁,这样做,也是在变相地削减他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