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四太子,是这个女人突然从旁边跑出来的。”车夫懊恼极了,要不是怕马蹄踩死那女人,他也不会被四太子训斥。
“一个女人,踩死了也就死了,你何必躲着?小夫人的伤势若是因此而严重了,十个这样的女人也赔不起。”
虽然是在乎我的伤势,可是这样漠视人命的话让我听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我掀开窗帘,看到一个粗壮的妇人正抓着地上的女子没头没脸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抽打。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跌倒在地上的女子年龄和珠儿差不多大小,服饰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宋人!
她哭泣着躲避着妇人的殴打,不敢有半点反抗。街上没有一个人去劝阻,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我不禁转身对他说道:“去问问那个妇人,为什么打那个女孩子。”
他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讥笑,随即吩咐人下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她们带到了我的马车前。
他懒懒地问那妇人:“说,怎么回事?”
妇人大约四五十岁,生得粗壮而结实,抢着回答说:“禀大人,这个女人是我家买来的奴隶,不好好在家干活,还勾引我男人,我自然要打她,她吃不了我的打,就跑出来!我买了她,哪怕打死了也没人能够怪我!”
被打的女孩哭泣着说道:“我哪有勾引你男人?你男人只不过是个卖肉的屠夫,为人粗俗无礼,我是卖于你家为奴,不是给你男人糟蹋的,你要是想我死,就一刀杀死我算了,何必这么羞辱我?”
这个女孩子说话并不像普通妇人,加上她与珠儿十分相似,我不禁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被人卖做奴隶呢?”
她哭泣着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嘴里说道:“我是大宋吴王的女儿,被宝山大王掳来,宝山大王将我赐给了麾下的一名将军,月前,这位将军与人赌钱输了,就拿我卖了还债。我从前是郡主,此刻却被迫事从这等俗人!今日出来,我是不会活着回去了!贵人若是可怜我,还请施以援手,救我脱离苦海吧!”
她的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在我脸上梭巡,好像认识我一样。
身边的他突然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答道:“宋人女子这样的多着了,你又是什么人,值得我搭救?”
车下的女孩子突然高声叫了出来:“恽王妃,是恽王妃!我认出你来了!……”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沉声说道:“真是疯子,走!”
马车立即启动,车下的宋女却还在高声喊道:“恽王妃,求求您,救救我吧!”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一阵咒骂声掩盖住了:“小娼妇,看我回去不打死你,居然敢给我得罪贵人……”
我的心跳得飞快,可是我知道,眼下实在不是我说话的好时候。我只是转头看着他,细细地盯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是恽王妃,那么乌珠这个人显然就是他捏造出来的,他什么要瞒住我的身份?而我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呢?
他的脸上倒是一片平静,眼神看着前方,似乎在思想着什么,然后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他终于对我开口说话了:“你心里一定在觉得奇怪吧?你到底是我的乌珠还是那个女人口里的恽王妃?”
我细细地看着他,改口说道:“那个恽王妃,和我很像吗?”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十分温和地告诉我:“是的,的确很像!不过,”他的笑变得冷酷:“她已经死了!”
我默不作声。
想起了我清醒之前,有个声音惊喜地说道:“三嫂醒了,三嫂醒了!”
我也还记得一个男人在说:“什么三嫂?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没有你们的三嫂。恽王妃早已经被休了,寅娘也早已经死在了黄河里,眼前的女人叫做乌珠。从今以后是我的侍妾!”
这声音我如今已经非常熟悉,他就是我旁边的男人!
我感到一阵头痛,不禁按住了前额。
关切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要是不舒服,就靠一会儿吧!”他的手随即围过来,将我拥向他的怀里。
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下,我也从昏迷中清醒。他下了车,又伸出手来扶我。
我感觉到周围奴仆讶异惊羡的目光,想来这种事他是不经常做的。
二太子宗望是因为打马球失手,坠下马受伤的,本来这种伤,对于他来说应该属于小打小闹,没有想到,伤势居然一步步恶化,以致整个人都高热不退,病入膏肓了!
月哥陪着我在卧室外等待着,他进去探望之后,先是问询医官病情,又是安慰宗望的夫人,房里传出了其他女子的饮泣声。
接着,宗望的夫人就训斥起来:“哭什么哭?快滚出去,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来了,好事没有,坏事倒是一桩接一桩。还不快滚!”
病床上的二太子低声说了几句话,似乎是为那女人辩护,宗望的夫人立刻诉起苦来:“你就知道心疼这个小贱人!要我说,她就是扫把星……”
一阵衣裙的悉蟀声,一名身形纤瘦,彷如弱柳扶花的女子低头走了出来。
虽然低着头,可是侧影依然婉约秀丽,行走间风姿绰约。
看到我,她神色似有触动,嘴唇蠕动,想开口和我说话,却又立即看了下周围,眼中有惊恐之色。
月哥立刻抢先一步,对她说道:“这是我们四太子新纳的乌珠夫人,赵夫人您可不要认错了人。”
她的嘴巴立刻抿紧,垂下眼睛掩饰着说了一声“是。”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极为复杂,低下头走了出去。
她这声“是”,我却立刻听了出来,立即喊道:“等等!”
她停住脚步,隔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来,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充满忧愁地看着我,慢慢说道:“乌珠夫人唤我有何事?”
我思索了一会,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在我生病的时候看过我。”
她听了,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看了一眼月哥,似乎忌惮什么。
我也立即看向月哥,却见到月哥对她轻轻颌首。
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说:“乌珠夫人生病的时候,我曾经随着二太子去探望过夫人,因此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我艰涩地说道:“好了,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然后退下。
回去之后,刚换下衣服,珠儿端着药又进来了!
我不禁皱眉说道:“又是喝药?我能不能不喝药?这些药难喝死了!”
珠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这是大夫给开的药,四太子也吩咐了,让姐姐你一定要喝下去。你要是不喝,会怪我的。”
我无奈地拿起这碗药,一股酸涩的热气扑鼻而来,让人想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