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陈萧并没有马上对我出手，而是带着恨意，又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觉得你的人不在这里，我每次只敢等你落单的才出手，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被你打了，是因为我自己没本事，打不过你。”

陈萧森然的笑容停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没错，事实上，就算拼兄弟，你以为我真的就怕你了？两年以前，老子也是在街面上混的，要不是我妈跪在我面前，求我走正路，我他妈的才不会来这煞笔会馆里面当服务生，整天跟狗一样的伺候别人，每天战战兢兢的，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草他吗的，老子混了两年，两年时间才勉强混到个小组长！这他妈的就是正路？”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惊，这家伙原来以前是在外面混的，怪不得打架那么厉害。

除了这个，他的话也让我有些动容，一个整天作威作福的混子，陡然变成了一个服务生，这中间的落差，想必是很艰难的，而他在母亲的哀求下，走上了这条路。如果不是彼此之间的仇恨，说不定我还挺敬佩他的。

如此一来，我对他的疯狂行为也稍微理解了一点，从混子到服务生的落差，平时就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如果慢慢走出来一条路，可能他会平稳正常的走下去，但这一次，罗经理一句话毁了他两年的努力，所以，之前郁积在他心里的怨念和暴怒全都爆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在彼此仇恨滔天的情况下，我竟然对陈萧有了一丝理解……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些很艰难的东西，我是如此，陈萧也是如此。但陈萧有一点弄错了，自己的路是自己选的，即便失败了，错的只是自己，若是因此怨恨世界，报复别人，那才是真正煞笔！

我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的想着，对陈萧的行为有了理解，但却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担心了，陈萧的话已经偏激到了极致，而且还夹杂着一丝疯狂。

这样一个疯子，做出来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他今天要杀我呢？

想到这里，我身上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面对陈萧这样一个比我强壮，比我能打的疯子，我就算成功拖住他，恢复了体力，就算我趁他不备，继续逃跑……真的能跑到吗？

不行，我必须想个别的办法，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我心中满是担忧的时候，陈萧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很苍凉，也很阴毒，笑完之后，又开口说道，“说实话，姓罗的对我处罚了之后，我心里并没有惊慌，反而还觉得轻松了不少。装了两年的孙子，到最后，别人连装孙子的资格都不给我了……哈哈，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我陈萧，本来就不是装孙子的人！别人既然要把我逼到绝路，那我就送别人上绝路！”

说完，他恶狠狠的盯着我，怒声说道，“陈锋，你和那个姓罗的，是你们俩把我逼上绝路的，你准备好，接受我的报复了吗？”

他的话里，已经赤裸裸的表达了要杀人的意思，这跟我们中学生打架时候，随随便便扔出来那种“老子要弄死你”绝对是不一样的，无论他的年龄，还是他言辞里面的阴恨，都让我无法不相信他的残忍。

我两条腿甚至都开始不停的打颤，脑子里疯狂的转动，但却根本没什么主意。

陈萧看我这样子，非常痛快的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哈哈，你和那个姓罗的，对付我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那么牛逼，轻轻松松就免了我的职务，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灰溜溜的滚蛋。可再看看现在，你他吗的根本就是一个没卵蛋的怂逼！不光是你，等我去找那个姓罗的时候，他估计也不会比你强多少。”

即便在无比恐惧之中，他的话依然让我震惊。罗经理，那可不是我这种中学生，他是扬州会馆的高层，陈萧竟然还要去对付他！

我对陈萧不算了解，但通过他的表情和声音，我能感觉出来，他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个人，真的是个疯子！

我有些颤抖的双手慢慢摸到自己的裤子兜里，摸到自己的手机，也不敢拿出来，只是一点一点慢慢摸到了锁屏键。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敢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心里唯一想的就是，找机会拨打110，面对一个疯子，我唯一能想的法子就只剩下这个。

陈萧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脸上带着无比的快意，慢慢的从裤兜里摸出来了一把折叠刀，故意拿到我面前，让我看着他慢慢的把刀子一点一点打开。

我知道他是要吓我，但心里依然忍不住害怕，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我好几次都涌起现在转身逃跑的念头，但最后都被我硬生生的克制住了。我清楚的记得，无论那天在扬州会馆的门口，还是今天他追击我的过程中，我在速度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逃跑根本不可能成功。那样做，只会坚定他现在杀我的心思，不会有任何效果。

手机锁屏键已经按了下去，但究竟有没有打开手机，我也不知道，只能在手机键盘上瞎按了一通，但究竟有没有拨出去110，我根本不敢确定……或者说，即便我成功拨出去了110，还能来得及吗？警察能及时赶到吗？

陈萧打开折叠刀的动作足足用了一分钟，他很明显，是要击碎我的心理防线，想看我惊恐至极的样子，想看我完全崩溃之后的惨象。

这个人，不光疯狂，而且变态残忍。

无比惊恐之中，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甚至开始想起了陈冰……去一中是有希望了，但我还能活着去一中吗？

陈萧把折叠刀打开之后，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左右端详了一遍，然后右手拿着刀，用刀刃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面慢慢刮着，嘴里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从初中毕业出来混的时候就经常想，我以后要杀人了的话，第一个杀的会是什么人。当时我想过黑帮老大，想过当官的，还想过别的很多，但真没想到，真正要杀的第一个人，竟然只是个初中生……呵呵，说来也奇怪，当了几年混混，打了无数架，也没真敢杀人，改邪归正了两年，到最后却不得不去杀人。”

我大口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复下来，但此刻肺里却好像有个无底洞一样，一口吸下去根本不够，紧接着又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肺里一抽一抽的，让我大口吸气的动作根本停不下来。

陈萧不屑的眼神看着我，手里明晃晃的刀子举了起来，慢慢放到我脸上。

当那冰凉的刀刃，触碰到我脸上的皮肤之时，肺里的那个无底洞似乎终于被补上了，我大口吸气的动作停住了，心里似乎镇定了一点，心跳也逐渐缓和了些。

似乎惊恐到极致之后，人会慢慢适应这种惊慌。我终于能说出话来了，马上大声说，“陈萧，你不是没有选择，不一定要杀人的。”

“不一定？”陈萧右手的刀子没动，左手一巴掌扇到了我脸上，原本一直很平静的脸上陡然狰狞起来，“你他吗的懂个几吧，我有选择？我妈当初跪下来求我走的路，我自己一手给毁掉了，你说我还有选择？我怎么去选择？我怎么回去见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