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稳定了,现在只要按时换药就可以了。”
等医生离开,我抬眼,正好对上陆景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
但是,明明是笑,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苦涩呢。
唇间浸着泪水,味蕾上一片苦涩。
陆景重向我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上缠着白色纱布,听医生说,是因为伤到了指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用带钩的刺碰到了指关节,那种疼痛,十指连心。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趴在他床上,终于将隐忍了这两天的泪水,决堤流出。
陆景重裹着纱布的手抚着我的后脑勺,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因为伤到了声带,他说:“别哭。”
我拼命地点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嗯!不哭!”
陆景重微微笑着,抬了抬手,抚上我的脸:“真好。”
“什么真好?”我不解的问了一句。
陆景重说:“你没事,真好。”
我搂着他的手,贴在脸上,手掌上包裹着纱布,手指尖有点凉。
“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李峥科的声音。
他说:“重哥,别误会啊,我就是来给佳茵姐送鞋的,她直接光脚跑过来了,你也知道现在她坐月子,不能受凉……”
我不禁脸上一红,拿过李峥科手里给我拎着的一双棉拖穿上,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啰嗦。”
李峥科嘿嘿一笑:“重哥你感觉怎么样?”
陆景重说:“还活着,谢谢你照顾佳茵。”
李峥科听见陆景重嘶哑的声音,愣了一下:“哥,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动听的磁性,其实,我刚才也注意到了,医生之前说是声带受损,等到恢复了就好了。
不过,我却在李峥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痛楚。
李峥科又说了两句话,然后十分体贴地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还帮我把病房门带上了。
“姐,我就在外面等着啊,有事儿叫我!”
这里的单人单间的病床比寻常病床都要大一些,就算再躺一个人,也不会有太大阻碍。我坐在床边,也不会碍着陆景重身上的伤。
扶着陆景重喝了些水,我絮絮叨叨地告诉他关于女儿的一些事情,他还没有说话,我就自顾自地安慰他:“不过没有关系,医生说在保温箱里面呆一个月,配合治疗就可以了,就算是七个月的早产儿,也没关系,她比一般的同时期的胎儿要发育的快……”
后面半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为了宽陆景重的心,也为了宽我自己的心。
我扶着陆景重躺下来,他看着我的目光灼灼,一直盯着我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说:“你要不要吃水果?”
陆景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现在陆景重头上有很重的伤,所以不能剧烈摇动。
我说:“那你还要喝点水么?”
陆景重这次索性开了口:“不喝,我想……”
后面的话却忽然没了音,我下意识地就向前倾了倾身:“什么?”
陆景重又动了动唇,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颊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浓浓的笑意。
他说:“我想亲你。”
因为陆景重的这句话,顿时,我的脸烧了起来。
如果是以往。陆景重肯定不会用这种口吻来征求我的同意,而是直接就俯下身亲上来了。但是现在,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所以,他现在说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要我主动的意思。
我眯了眯眼睛,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故意做出一副很轻松的口气:“喂,想让我亲你就直说,还非要绕个弯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不直白啊。”
陆景重眼角上扬起来,口吻已经稍微带了一丝轻佻。“那你亲是不亲?”
我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在陆景重唇上飞快地落下了一个吻,更想要起身,却被陆景重揽住了腰,我稍微一挣扎,他就痛呼出声,我也不敢挣扎了,怕压着他的伤口,就撑着身子,任由他在我唇上亲吻着,吸吮着,顿时感觉到有一股清冽的口气。好像甘泉。
经过昨天的惊吓,在劫后余生的时候,能和最爱的人接吻,是最幸福温暖的事情了。
不过我也撑不了多久,有些累了。就顺势躺在了陆景重的身边。
床足够大,我侧过身,把胳膊横过陆景重的胸膛,触手都是一层一层厚重的纱布,我问:“疼么?”
陆景重说:“看见你就不疼了。”
我嘿的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甜言蜜语了啊,说的我心痒痒。”
陆景重问:“那你喜欢听么?”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那就一直说给你听。”
这句话陆景重说的一本正经的,让我听了脸庞发烧,烧到了耳朵根。
这时候。病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了,我还没来得及扭头看看进来这人是谁,就听见一人的声音,忙不迭地说:“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还有李峥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音:“是周峪森应要闯进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这两人一前一后,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我连忙起身,帮陆景重把被子掖好,回头向周峪森微微一笑。
周峪森穿着黑色的大衣,长及膝盖,一双眉目熠熠生辉,比起来先前见过的时候,像是清减了许多。
当时云南之行的时候,周峪森算是认识了乔初,但是这一次乔初走的这样仓促,竟然几个昔日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见到。
周峪森比往日看起来稳重的多了。多说了两句话,正好医生进来帮陆景重换药,让其他人都出去。
李峥科就带着周峪森先出去了,但是我站在门口,没有走。
我说:“我可以帮忙的。”
医生似乎是得到过李遇的交待,知道我和陆景重中间这种比较特殊的关系,对我也就没有再作要求了。
虽然说我要留下来的,但是有护士在一旁帮忙,我完全就是站在一旁看。
陆景重头上的伤,肩背上的伤,还有腿上和脚踝关节上的伤,白色纱布取下来之后,一片狰狞,血肉模糊,就算是我光看着,也觉得内心好像有千万虫蚁在啃噬,揪心的疼。
如果只是我看着就这样难受,那当时的陆景重呢,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换下伤药就用了二十多分钟,医生临走前叮嘱我,虽然说陆景重醒了,但是不要他过于劳心劳神。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有的伤及骨头,换药也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
我不禁想起来那天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那样重的打在陆景重身上,心里就开始抽搐。
见我仍然站在门口没有动,陆景重没有伤的太重的左手向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步一步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