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没事放心在外面行得正走得稳
我说好吧好吧不要非得发了财再回
这是聂农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歌,他有很多朋友早年都离开梅山外出打工了,只有他窝在梅山一直到前几年才不得不出去打流。我哥跟聂农是同一届的他俩还是朋友,所以我跟聂农也还蛮熟。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聂农经常来我们家跟我们一起听我祖父讲戴圈子的故事。戴圈子是梅山地区家喻户晓的一个专门以打流为业的骗子。他成天骗吃骗喝乐此不疲。那些故事里头有很多搞笑的情节,但骗子也罢被骗的也罢好像那时的人们都很开心。聂农的歌我以前最喜欢听他翻唱的那首略有异域风味的《普兰少女》,不太喜欢这首《梅山往事》。可自从我离开梅山独自出门在外后漂泊后却有点喜欢这首歌了,时间越久越喜欢。
(第六章/8)
当我在海边静坐的时候,我在想自己何苦如此纠结?若是我全部输了又会能怎么样。其实不会怎么样。这次我总共带了五千的本金,只是上次赢利的十分之一,根本无伤大雅。刚才投注失利给我造成很大挫败感的真正原因在于,它以极其挑衅的方式不费吹灰之力地摧毁了我在上次嬴钱后建立的通过顺应人气和牌路来获利的理念。上次的好运让我误以为自己发现了稳定嬴钱的秘方,其实只不过是刚好赶上一个向上的波动罢了。这么一想我反而坦然了。既然只能靠运气,那就干脆顺应运气去下注好了。
天色渐黑后我回到旅馆早早地睡了。白天首战受挫,刚来澳门的那股兴奋劲早已荡然无存。
不过也好,如此一来我反而安稳地大睡了一觉。
(第六章/9)
第二后我直接把房退了,多交的两天房钱只能当是狂妄自负的学费。我一大早来到葡京赌场坐了趟费的车去港澳码头买了下午回深圳的船票。我原本以为清晨去码头的车不会有什么人,结果却大吃一惊。车上东倒西歪坐满了鏖战一夜后倦容满面的赌徒,大多是些四五十岁的大叔大妈,也有几个操着北方口音的年轻小伙。其中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哥们想必是嬴了不少,还在一个劲地谈着昨晚某个时候的一靴奇牌。
“连开二十个庄,谁也想不到呀!要不是亲眼看到,甭说是二十,就是十五个我都不相信。”
他说话的声音吵醒一个打磕睡的广东大妈,尤其是他说“甭”字的腔调有股特别的劲儿,仿佛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凭着自己的技术把澳门的各家赌场嬴个底朝天。大妈嘀咕了一声“痴线”就把头转向另一边继续睡了过去。
买了回深圳的船票后我还剩下一千二百块钱,因为从深圳坐车回S大还得再花一百多块,所以我就把两百块钱塞在袜子里面,并且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这些钱。整理完后我随意吃了点早餐,然后再次杀回赌场。
这次我去了后面的财神,不过清晨却没什么人,连大厅娱乐场的荷官都仿佛随时要睡倒在桌上。我在里面转了一圈,见到一个漂亮的荷官穿戴整齐地前来换岗就马上跟了过去。她跟之前一个长得仿佛脸被什么啃过的中年大妈换了岗后站在台前环视了一下,点头向我示意。澳门赌场的荷官都是些四五十岁的本地大妈,你很难见到几个漂亮的服务员。
“老板,请!”她用普通话说道。
她的语气除了带着一股职业性的礼貌和客气外,还隐藏着一种略带暧昧的私人性质的邀请,仿佛在说既然在这么美妙的清晨相遇,为何不坐下来一起玩几把。
(第六章/10)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台前,找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下来。我在想反正输得差不多了,何不找点乐子。至少眼下这个美女总比那些让人压抑得不免想发火的更年期大妈荷官要好得多。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买了一百的闲后,我边问她边看她发牌。
她皮肤很白,但看得出并非只是化妆的成果。在娱乐场某些女孩会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楚楚动人。她们的妆只是轻描淡写,话也不多,而且她们不会特意弯下身来讨好你。她们好像在跟什么事赌气,同时又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你既不会知道她的过去,也不可能知道她的未来。唯有此刻她们破光而出绽放在你的面前。
“没错,我老家四川的。来澳门工作快两年了!”
“哦,这样。难怪。”我应道。
刚才压闲的一百中了,我把嬴来的一百跟本金一起继续押了闲。当我并不太确定该压什么的时候我就压闲,省得压庄嬴后抽水麻烦。这当然纯粹是个人爱好,并无理论支持其正确性。但如果是在庄六点赢了只赔一半免佣台,职业赌徒是全程只打闲的。因为那种规则下押庄很亏。需要说明的是全程押闲并不是指把把押闲。你可以选择不押,如果要押就押闲。
“不过澳门的荷官好像很少有内地人,你年纪轻轻居然……”我边下注边同她调侃。
“我是跟我姐过来的,她老早就在这边做……跟朋友做生意了。”她打断我并解释道。
她想掩饰点什么,结果弄巧成拙,仿佛她姐在澳门做小姐这件事情还不够人尽皆知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并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跑来澳门做小姐的。所以我估摸她姐应该也是个狠角色。
你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两个四川女的,她们狠得让你没话说。
(第六章/11)
接下来有那么一会我们没再说话,因为这会已经连出了五个闲,我趁胜追击越压越大。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这串闲会一直开下去。我头手共有将近三千的筹码,我决定用一千筹码过三关。所谓过三关就是在胜后将营利和本金全压下去,连续三次。下注后我略带紧张地看了荷官一眼。她面带微笑,仿佛在鼓励我,又仿佛在嘲笑这一切。开牌后又是闲,而且是2点胜1点。如此一来我的信心变得莫名地强大。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如有神助!昨天的霉运真的离我远去,幸运再次降临。我成功过了三关,筹码增加至一万出头。百家乐就是这点让人难以抗拒,每当你心灰意冷时又会来那么一段运气让你突然又有种冲上云霄的感觉。那是种仿佛一切皆有可能,万物皆为我所用的感觉。呼风唤雨,让人无法抗拒。
可是这会当我否极泰来,不但扳回了昨天输掉的四五千本金还倒嬴了几千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了。我担心好运会随时消失,就在我一念恐惧之时,或者在别的赌客一个不禁意的跟风下注之后,甚至在荷官眉宇一皱之间。我赏了个一百的筹码给这位美女荷官喝茶,然后开始整理筹码准备走人。
“运气这么好怎么不多玩会呢?”她看我要走,便礼貌性地问了句。
“赶着坐船回深圳呢。”我敷衍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阿眉吧,画眉的眉!”她答道。听起来仿佛她真叫阿眉一样。但我知道那只是她备用的无数艺名或者说别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