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街道的一家小酒馆,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一脸愁容。她们的桌上摆满了本地出名的青岛啤酒,看上去绿油油一片。这个不多见的场景,让店里的伙计开了眼界,擦桌子上菜分外殷勤,打理好了还时不时望向这里。
“跟他闹别扭了?”刘驰在问一个问题,又似乎是在陈述着一个答案。她拿起透明的杯子,给盈盈倒了一杯,瞬间,橙黄的液体翻腾起一朵细细的白花。那花瓣有些溢出杯沿,在桌面上散开。
盈盈没回答她,甚至没等她倒完下一杯,她已经端起酒,直接灌到肚子里。有些涩、有些辣,甚至有些苦,无论如何,这滋味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盈盈咳了两声,脸上现出苦相。不过,酒的苦很快被心里的愁所淹没,她感觉需要这份滋味来冲淡一切。刘驰看着她说你慢点儿,先吃点菜,要不容易醉,可盈盈不以为然。
“怎么回事?说吧!”刘驰看着她问。
“他两天没回家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盈盈没看刘驰,只是盯着空空的杯子。
“你说武斌失踪了?”
“我没说失踪,我只是说他没回家。”
“都一样。那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你觉得很严重吗?要不就是你俩闹别扭了?”刘驰在帮盈盈判断。
“我俩很好。就因为这样,我才心里没底。好像要出什么事情,我很担心。”盈盈烦躁地说,眼睛有些湿润。
“武斌有那么多朋友和兄弟,势力也大,不会有事的。再说,担心也没用,你也帮不了他,咱们喝酒。”刘驰看她的神色不太对,就安慰她。盈盈也不推辞,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三瓶见底。俩人喝得很快,基本是端起来就干了。盈盈对于菜是什么滋味,酒是什么滋味,根本没太理会,只是一味地快喝酒。刘驰喝酒是家常便饭,轻易喝不醉。盈盈也许有对酒精天生的消化能力,也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直到又有两瓶变成空酒瓶,两人的话才多起来。
“将来武斌你们会走到一起吗?”
“会,一定会。”盈盈为了表达决心墩了一下酒杯。
“我怎么看着有点悬呢?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让你跟他一起过这种刀尖上的生活?”
“这一点你说对了,他这不正忙着这事呢吗!可刚要有点眉目,他却消失了,是不是不成了呀?”
“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另做打算,过你稳当的生活。凭你的条件,找一个什么样的都有可能。”
“说什么呢!是我朋友吗?另做打算?什么打算?我压根没想过!”盈盈有些生气,声音也随之大了些。
酒馆里的人向她们看过来,人们猜想两位妙龄女子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看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吧。不过,此时的她俩对人们的目光毫不在意,自顾自喝着,谈论着。此情此景倒像是一道风景线,普通的时间,普通的地点,特殊的人,人们关注也是自然的事。
“我不相信你没想过这个问题,武斌是干什么的,你早就知道,你总不能欺骗你自己吧。”刘驰也不示弱,嗓门也挺大。
大家多少都了解盈盈的脾气,一旦她认准了,就会一条道儿跑到黑,冷傲的外表下,是一颗倔强而自尊的心。
“爱情有错吗?都能超越种族、超越民族,这跟武斌是干什么的有多大关系?我心里想什么,我要干什么,我自己清楚的很。”盈盈边说着,边用空杯子在桌面上顿了顿。
“盈盈,别那么犟,爱情能当饭吃吗?你选择了爱情,同样选择了一条人生道路你知道吗?你的选择甚至影响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这不是天真和纯情的时候。”刘驰也不示弱,据理力争。
“没有爱的生活,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行尸走肉,人们就是太现实。”
“今天你来找我喝酒,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不要执迷不悟了,你的选择你要承担后果的。”刘驰有些急躁。
盈盈没有再争辩,而是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有几滴沿着嘴角洒落下来,然后,眼里的泪水随之洒落,盈盈用手背抿了一下酒水混合的泪水,又倒上一杯。
刘驰有些心软,用手抓着盈盈拿着酒瓶的手,盈盈执拗地掰开她的手指,接着倒满了酒杯。
“别净顾着自己喝啊,咱俩一块儿喝。”刘驰也举起杯,和盈盈共同干了一个。
接着刘驰主动给盈盈倒酒,谁都不说话了,又喝了一个。此时盈盈脸更红了,有些摇晃,当刘驰又举起酒瓶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抄过来,往桌上一放,拿过钱包,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喊声:“回家!”扶着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刘驰赶忙又拿回两张,喊了声:“不用找了!”追上盈盈,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酒馆的伙计们好奇地目送着她俩出门。
此时已接近午夜,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刘驰叫了一辆出租车,盈盈在后座上昏昏欲睡。街灯透过车窗照在盈盈平静的脸上,酒精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包里的电话响起了彩铃声,盈盈浑然未觉。刘驰帮她拿出手机,发现是武斌来的电话,就替她接了。
到了楼下,刘驰把盈盈叫醒。盈盈懵懂地睁开眼,先是陌生地看着刘驰,半天才明白自己在哪里,只一会儿工夫,却仿佛睡了一个世纪。
“到家了,刚才武斌来电话,我替你接的,我都告诉他了,今天晚上他就回来,赶紧回去早点睡吧。”刘驰跟盈盈交代着。
“是吗?谢谢你陪我喝酒。”盈盈眼光有些迷离。
“别跟我客气,一切会好起来的,要想得开啊。”刘驰很爽快,这些酒对她来说并不算多。
“没事的,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
挥手目送出租车在街道上走远,盈盈上楼打开门。
盈盈跌跌撞撞地打开屋门,随手把包和钥匙扔在一边便扑倒在沙发上。要说上楼的时候头脑还清醒,知道掏钥匙开门,而此时,酒劲才真正上来了。她只感觉空气里有千军万马正压抑过来,沉闷、逼仄。脑海里轰轰作响,有无数蜜蜂或小虫子正搅成一团,翻滚着、蠕动着,什么也分不清,只有天旋地转。吃在胃里的食物、喝下的酒,此时蠢蠢欲动,如地震后的火山,要沿着喉咙向外喷发。她忍着巨大的眩晕奔到卫生间,刚趴在马桶上,胃里的东西便喷涌而出。酒精气混合着胃液的气味,让她想起了和刘驰点的菜和啤酒杯上雪白的泡沫,那色彩和酒的翻腾让她再次呕吐。
眩晕和胃里的翻滚让盈盈痛苦难当,她吐光了能吐的所有东西,甚至有苦涩的胃液被呕出来。以前,她知道酒喝多了会醉,直到现在,腹部因呕吐而引起肌肉的抽搐和疼痛,才让她真正领教了酩酊大醉的威力。
酒让盈盈无暇思虑过去和眼前的烦恼,一切担心、紧张都在酒精的作用下消散,原来借酒浇愁的秘密在于用一种痛苦代替了另一种痛苦。酒精的痛苦是身体的,单一的,如果能把握好分寸,还能获得腾云驾雾的感觉,但不知酒醒之后会不会更愁苦。迷迷糊糊地,盈盈睡着了,尽管坐在地上,尽管姿势很不舒服,但她还是睡着了,比平常的辗转难眠要踏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