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论起来,聿哥就像我人生的导师,甚至他都没有刻意地来教我,就只是把我带在身旁,很多道理和学问,就从他身上学了过来。从不会去揣测他的动向,但那天与他通话时听到女声接电话,心里有些无法言表的异样感觉。
从内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栏,将那号码看了又看,最终收起又放回内袋。
刚有看到上面时间指在五点以后,快要天亮了。但车窗外还是黑魆魆的天,狂风大作,呜呜的音调时而上扬。车内车外犹如两个世界,一室的小温暖与苍茫的寒天冻地,等视线前方翻出鱼肚白时,天终于是逐渐亮起来。只见那远处,天边贴着沙漠特有的柔软曲线,一阵狂风而过,曲线边沿处就像是起了雾一样模糊,横竖起怪形怪状的形态,绵延不断的隆脊和沟槽像是刻刀在地表粗暴扫过。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的,终于是熬到了天光大白,然后突然间那狂风四作声平息,伴随着烟尘湮熄,彷如之前那疯狂的景象都是幻觉,又感觉像是西游记里,妖魔鬼怪见到光就遁地而逃了。想到西游记,就会连贯想起之前三疯子的西游论,只是也就念头飞闪而过。
我想得更多的是,这样一种风貌是否就是这片死亡谷里最奇特的气候环境?白天沉凝死寂,夜晚鬼哭狼嚎,若是生活在这里,可能会疯掉吧。
陆续没要我喊,天亮了一会,他就苏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起身,无厘头地问了句:“风怎么停了?”我从他掌中抽出手,背转身去边调座椅边说:“它想停就停了,就是这么任性,你还能拿它怎么着啊。”之前看他放下座位很轻松啊,怎么我转那操控把手好困难?
手臂被旁边触碰,听到陆续以奇怪的音调在问:“小九,你看后面车窗外不断接近的是什么?”疑惑地抬头,很快就看到他所指的,确实有个黑点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这处跑来,等到能依稀看出轮廓时,我惊愕地开口:“好像是牦牛,陆续,你这车后窗牢固吗?”
“牢不牢固我不知道,反正不能防弹,应该......能挡得住吧。”他说到最后语声带了不确定。
而不过是一分钟后,玻璃牢不牢的问题就得到了有效验证,我们眼睁睁看着那牦牛一个箭步冲上了车后箱,脚蹄拍在玻璃上,车身同时巨震,离得如此近才发现这牦牛是这般巨大。
陆续庆幸地说:“还好玻璃够牢,要不然......”话没说完,就见那牦牛突然低矮了头,我心头一颤,暗道不好,果然见它用长长的牛角用力向玻璃顶来,当被顶到第三下时,玻璃已见裂缝。
我本能地嘴里发出某频段的音律,想要与它沟通安抚情绪,可不晓得为什么,这头牦牛情绪不但焦躁更是疯狂,它完全失去了理智。眼见后面挡风玻璃即将破碎,我快速从衣内摸出最细的一根竹管,尖利刺耳的声音吹出,这是强制驱逐音,它通过动物本能的对某种音频的恐惧来震退对方。
发疯的牦牛顶玻璃的频率缓了下来,到停止时它突然叫了声,然后跳下车身,向旁疯跑了出去。正当我们以为它要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时,忽然一声砰响,它斜倒下去,竟是......再没爬起来。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和陆续都睁大了眼瞪着那处,时间过去足有十分钟,我看到那头牦牛从一开始还在痉挛般抽动,到后来就变成静止不动了,远看着,像是死了......
在确定四周都没有第二头牦牛出现时,陆续决定下车看看,他本想让我留在车中,但我对他说:“遇到任何动物,我都比你要来得擅长处理突发情况。”他听后就不作声了,没再反对我下车。
随着一步步接近,我基本已能确定那头牦牛已经断了呼吸,只是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疑惑,明明之前凶猛如虎,夹带着疯狂的攻击力,为何只是须臾之间,它就突然身死了?
这个疑惑就是走到了跟前,也没能得到解答。牦牛是死了,但是它露在外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在极快的时间里,它的四肢开始逐渐僵硬。陆续绕着它走了一圈后,尝试分析:“会是它身体下方有什么伤,从而导致它的死亡吗?”
我摇头说:“不大可能,它这么大,假如只是普通的伤痕,那么对它不足以构成死亡原因。而假若伤能致命,那么定会在这一路留有血迹,可我们从车边走到此处,沙地上除了它的蹄子印外,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不信的话,可以向它身下挖沙子。”
陆续并没真的去挖沙子来论证,他选择相信了我的判断,又作了第二个判断:“会是因为你刚才发出的极度尖锐刺耳的声音而死的吗?”
我顿觉好笑:“你当我是音控杀手吗?声音传到动物脑中只是一种指令,怎么可能杀得死它?”陆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依照情况分析来推测一下,嘿嘿。虽然它已经死了,但是潜在的危机仍在,我们进入了这片死亡谷,对任何一点特别的现象都不能大意。”
听他说得有道理,我观察了片刻,将心中的答案讲了出来:“这是一头野生牦牛,据闻这种牦牛在这种地界占据王者地位,就连一些雪豹、黑熊之类的猛兽,都不一定是它对手,看到它也要退避三舍。从它身上的一些老伤以及这牛角的磨韧度来看,它应该饱经沙场战斗。可能昨晚的那场风沙,将它与牦牛队伍冲散,它在狂风里奔跑了一夜,四处乱撞,刚才出现在我们视线时,已经整个陷入疯狂。”
说到这里陆续插嘴进来:“你意思是它是累死的?不大可能吧,一头这么强壮的牦牛,就算跑一夜也不至于就精疲力尽到死去吧。”
“普通的壮年牦牛确实不会,但是,它老了,老到已经到了快油尽灯枯之时,那么一夜强力度的疯跑就加速了它的死亡,而刚才它又积聚了最后的力量欲对我们攻击。当这股潜能在我用音频安抚它情绪,又强制喝退它时,像人一般神经松懈,所有的潜能消耗殆尽,然后迎接自己的就是慢慢闭眼。”
陆续惊愕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它老了?难道动物也会长皱纹吗?”
额头冒黑线,他那鬼问题我选择忽略不回答。看动物的成长年龄可以通过多种方法,它脚底的厚度,牛角的磨损程度,还有它的毛色等等,总之动物与人相似,都会在某部分显露出年龄来。至于陆续说的那什么长皱纹,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倒也没再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拽起我往车处走,“快回去,既然这里有一头野生牦牛出现,就意味着会遇到一群,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这问题我也想到了,加快步伐跟随他往前跑,上车时留意到他向四个车轮都仔细看了看,又再扫了眼车后窗,然后低咒了一声才坐进位置发动车子。起步还算顺利,很令人不可思议,一夜的狂风大作,居然并没有让车轮陷在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