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和徐曼莉的对话中,我忽略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的自尊心。我知道,这种对别人自尊心的打击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不论它产生的后果是什么,不管徐曼莉是否会因为此事辞职而给公司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或者对我的工作不再给予支持或者对我个人产生不可弥补的恶感等等,那些损失都在其次,而打击一个人的自尊心,深深伤害了她,不论这件事的出发点是什么,我都觉得是非常不应该的,这不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此时此刻,我认为在对待徐曼莉的问题上,自己又错了一次,我感到懊恼。
晚上在体育馆,我遇到了许久未曾见面的封勇。
白鞋白裤板寸头,古铜色的胸肌,精干非常。只是看上去好像比前些日子瘦了些。看到我,封勇挥来一拳,和我的撞击在半空,“新年快乐!”我们相视而笑。
“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最近很忙吧?”我说。
“是的,我这段时间没来,你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我很好。封勇,我一直想问问,你找到你的那个师弟‘老五’了吗?”
“……找到了,他现在真的在替纪续刚做事。”听到我提‘老五’,封勇突然神情黯淡。
“封勇,据我所知,纪续刚的背景复杂,底子不干净,而且极有可能让老五去做犯法的事情,你这个做师兄的最好劝他离开这个人,否则也许将来老五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我沉思了一下,正色说道。
“我知道,我劝过他,没用。……为这件事,我已经和他翻了脸了。”封勇眉头紧锁,“我真没想到他会堕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了。”我叹息。
之后我们都有些沉默,后来我说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自己去走好了。封勇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我看得出他是从心底里在替老五担心。那天晚上我们对练了一阵,又相互交换了一些搏击的心得,然后各自回家。
说起来我和封勇平素的交往不是很多,但从老五这件事上,我看得出封勇是一个性情汉子,不仅对他生出了很多的好感。从此以后,我和他的联系交往渐渐多了起来,关系越来越好。
除了自由搏击的训练,封勇还教给了我很多徒手格斗技法,几乎都可以一招制敌。我越学越感到惊讶,这是我以前练自由搏击从未接触过的,戳击双眼、打击喉结、折别手指、掌砍颈后等等,招招狠辣。问他才知道,这些都是地道的军用格斗技术,是遭遇你死我活搏斗的时候最有效的对敌招法,教给我让我以后可以有效地防身。我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位好的老师,而没想到的是,今后封勇对我竟有很大的帮助,这是后话不提。
二号去看了方老师。
同去的还有磨磨、王欢和游不离。方宁看到我们,显得非常高兴。而方老师气色非常好,在床上坐起来,笑着和我们每一个人打着招呼,这是一位相貌清朗的老人,我这才发现方宁长得多么像她爸爸。
小小的病房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看到方老师恢复得这么好,大家都由衷地高兴!谈话中得知方老师已经定下来在十天后出院,回家疗养,我们都劝他多住些日子,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在医院多住了。说着话,方老师的主治张医生正好过来查房,和大家一起聊了聊,他说对于方老师身体的康复,今后的任务就是消除排异反应,说回家休息也可以,但必须要及时注射药物。大家问了些将来方老师回家后治疗与保健方面的细节,发现方宁已经想得滴水不漏了,也就都放了心。
坐了好一会儿后我们告辞出来,方宁送我们。我发现,磨磨和方宁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自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别扭,于是看着磨磨眨眨眼笑了。也许真的是磨磨悟到了什么,在对待方宁的这个问题上有了一个平和的心态,才会有现在的这种和谐。看到我这么看他,磨磨显得很牛B是仰了仰头,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但怎么看都像有些无耐。
2007年1月3日,下午一点。
我从阿里朗餐厅吧台服务员那里得知,徐曼莉在205房间,我说声谢谢,沿着大理石的楼梯拾阶而上,在二楼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房间的门口。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轻轻的一声“进”后,我拉开了拉门。
还是上次徐曼莉约我的那个房间,而她静静地端坐在餐桌的一侧,表情冷淡。
“你早来了……”
我心情复杂,讪讪地说了句后,脱掉鞋子进了房间,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做了不该做的事,应该说我是心虚的,因为这件事,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权力,将尚须完成的业务、并未实现的利润的业绩奖励许诺给了她,从本质上来说是以牺牲公司的利益为代价的一种渎职行为。
这么做源于心底里的隐隐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感派生出来的是一种对她厌烦,尤其是当她几次三番打电话找我的时候,这种厌烦更像一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一样鼓涨起来。我承认她是一个性感的、对男人充满了魅惑的女人,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冲动,直至做出那样不理智的行为来。可是事后我却真的恨她那么赤祼裸地勾引我。而经过前天和她电话里的那番对话,现在的我对她在上述所有的这些情绪中又多出了一份愧疚,而现在,这种愧疚感竟然占到了上风。
任何错误都是有代价的,看来,和徐曼莉的一夜情我要承担的代价还远没有结束。
在我开门、打招呼、上了榻榻米、在餐桌的另一面坐下来这一系列的行为中,徐曼莉始终低垂着眼睑,静静地坐着,直到我坐定之后,才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我。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高领羊绒衫,头发还是像往常那样妩媚地盘在脑后,却感觉今天她的形象好像和以往有着极大的不同,但不同在哪儿呢?……是她的那双眼睛。
只对视了一下就把眼睛移开了,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她对视。那种勾魂蚀骨的风骚不见了,我发现她的眼睛里面多了很多别的东西,冷漠是肯定的了,但隐藏在这冷漠之后的也许是愤恨,或者是委屈,还是傲慢?抑或还有愁苦?
“对不起……”我说。
“我今天……”她说。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来。都在等着对方说下去。一时间陷入沉默。
但我发现,听到我说“对不起”,她的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了。
过一会儿了,还是她缓缓开了口。
“我今天找你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蓝箭公司的业务是你一手搞掂的,我并没有出什么力而拿到那么多的业务提成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想表示一下。我觉得在公司说这件事不妥,所以几次约你出来,请你别见怪。”
徐曼莉淡淡地说着,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一枝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这种女人的,和我上床只是一时冲动,玩玩而已。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会用那件事要挟你什么。我说过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单独约你,你尽管放心。”
说着,她从皮包里拿出了一摞钱,放到桌上推过来,“这是五万,本来早就打算给你的,不过今天才约到你,你收下吧。”
“……”我一时无语。没想到她找我几次就是为了给我这些钱。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是说这次的蓝箭公司业务主要是我谈下来的,这份提成不该由她自己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