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找家里的退烧药,梁梁很久不生病,药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我给他穿好了衣服,抱起他,梁梁蓝色的眼睛因为发烧蒙上一层水雾,他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问我:“妈妈,去哪儿?”
“去医院,”我小声地哄着他,“梁梁发烧了。”
梁梁没精神地趴在我肩头,他的身体软软的,整个人就挂在我的肩头,我一边迅速收拾好了东西,一边走出门口。
提前约好的司机已经到了,这里虽然环境好,但是设施少,去一趟医院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好在梁梁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是没有继续烧,我一直试他的额头。
之前那个医生跟我说过梁梁的身体素质很好,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养得很好,生出来后一直母乳哺乳,身体比其他小孩子壮实一点,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什么病,但是一旦他生病就会变得很喜欢撒娇,开了药后我喂他吃药,他却怎么都不肯吃,我哄了半天都不为所动,小脸别到一边,嘴巴翘得老高。
我拿他没有办法,刚要沉下脸训他,他会撒娇,但是更怕我生气,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
说白大褂有点过了,因为青年身上的白大褂皱得不成样子,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直直地看着梁梁。
梁梁吓得一下子就把头钻到了我的怀里,我惊了一下,手里的药水差点被打翻。
我抬头细看了青年一眼,差点惊呼出声,却在这时听到他说:“听说这里有个不听话的小孩不肯吃药……”
“我吃我吃……”梁梁抢过我手里的药一口喝了下去,随后继续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青年的眼神太过锐利,连我看到都忍不住怵一下,别说梁梁了。青年看梁梁已经乖乖吃了药,如同完成任务一般脚下一转,朝一个人走过去,而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吓得立马别过了头。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魏清池。
我没敢抬头看他,等过了一会儿我再抬头看的时候,那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继续留在n市,我肯定会跟故人相遇,我虽然一直人际关系处得不好,但是起码还是有几个人是记得我的脸的,而我只能庆幸,他们都不知道我跟杜译承的爱恨纠缠,就算他们见到我了,也不会把消息传到杜译承的耳朵里面去。这就是我还要继续留在n市的原因,我总得要在n市存了一点钱后才好回去。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回去后睡了一晚上,梁梁的精神好多了,但是在看到来接送我们的车子的时候,还是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
他知道我是骗他的了,但还是坐上了车,因为我知道他不想离开我。
在去那家人的路上我一直在哄他开心,告诉他有小朋友跟他玩哦,而且那个小朋友比他大一点,梁梁终于肯抬起眼看我了。
其实我是在早上才知道那个孩子比梁梁大了两岁,那个青年传达错误,害我准备失败,那些入门的图画本子应该不足以授课。
我的准备不足直接导致了我的紧张,好在那个叫demon的小孩子不着急上课,梁梁也跟他一见如故,俩人手拉手玩儿去了,真正迎接我的是,这个家的家主。
见到真人后我才发现他的腿脚不方便,是被佣人推着出来的。
我略微惊讶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他是残疾人,他倒是自然地多,笑着跟我问好,说:“是纪姚楠纪老师吧?”
许久不被人称作老师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当个称职的老师,调整了一下表情,说:“方先生,你好。”
他招呼我坐下,佣人给我端上热茶,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在外面玩着的两个孩子,目光慈祥,我本来打算问问要教demon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反正也不着急,我急于表现也用不着这一时。
两个孩子一直玩到中午,梁梁很叫我意外,一直不怎么跟孩子玩得来的他跟demon玩得很好,demon比梁梁高一点,demon是典型的外国人小孩的长相,跟梁梁一样长得精致漂亮,吃完午饭后两个孩子睡午觉,一开始梁梁还拉着我要我陪着睡,但是demon比我还有作用,等他们睡着后我担心梁梁会再踢被子,偷偷去看了一眼,刚好看见demon在给梁梁盖被子,小大人的他竟然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正准备退出,却看到方先生就在我身后。
他一个人,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佣人并不在。
他笑了一下,说:“孩子们都睡了?”
“嗯,”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后,给他推车,他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推我去书房吧。”
“好的。”
一楼的书房比想象中要大,在书架上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书籍,我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这些是我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到了现在变成了我不敢回想的过去,但是当我看到这些绝版书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听到方先生的声音,我愣了一下,他自己推着轮椅走到我身边,随手拿了一本书,说:“我在朋友那边看到你的简历,就猜到你是真心喜欢英国文学的。”
我惊了一下,说:“您怎么知道?”
方先生年纪挺大,看着近五十岁,鬓角有丝丝白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更加清楚,demon是他老来得子,这么宠他也是自然。
“因为这么枯燥的文章不是出于真心喜欢的人,不会看得下去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其实只有我自己是清楚的,我会选择书籍,只是别无选择,在怀孕的那一年里,我试着再进入文学的世界里去,却无数次失败,我已经没法找到当初的感觉,枯燥的文字变成了煎熬,我再也看不下去,是我太过天真,以为就算结婚了我也能继续留在文学的幻梦里,但是一旦踏出脚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这些书还是陪着我度过了孤单难熬的岁月,有的时候我想梁梁那么沉静的性格,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在怀着他的时候给他读了太多死板枯燥的文字?
我把书放回原位,问出了一直想要问出的问题:“请问您希望我教些demon什么呢?”
我突然转换话题叫方先生惊讶了一下,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没想到纪老师还挺敬业呢。”
我嘴角一翘,说:“总得对得起老师这两个字吧。
两个孩子醒过来后我给他们短短上了一课,方先生对我的授课内容没有多少要求,他说我教梁梁什么就教demon什么,demon刚从国外回来,跟张白纸一样,我注意到demon中文还不会多少,但是跟梁梁交流却没什么问题,毕竟梁梁才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