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章之下
从质监局出来,觉得余勇可贾,丹田里元气滚动,还想捉个对手杀一杀,对手就是当日下午的穗城日报面试,最神勇的功夫要用到这个上面。想着这个,便不打算回学校,今日里状态不错,满丹田的元气从未聚集得如此圆满如此蓬勃,要是坐个公交车,咕咚咕咚往学堂里去一下,然后咕咚咕咚从学校又去穗城日报社,那元气就咕咚咕咚地冒有了。在广州厝了咯么久,发现坐公交车是最消耗元气的,公交车坐的久了,那眼神都是枯井一般,人如落叶一般。这个险冒不得,我决定就地修整,然后直接去穗城日报。
当下老老实实打个电话与恩妹讲自己这个想法,汇报了上午的进展,恩妹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同意了,挂电话的时候说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冒意思,我问她是不是一直孤孤单单,她忽然敏感地反问我,难道上次分手的时候,我不是孤孤单单吗?我想起周馨,吓得半死,马上说自己那一段时间一直孤孤单单。挂了电话,忽然觉得周馨是最危险的女人。
我寻着一家干净的西餐厅,点了不辣不咸的套餐,怕吃辣的,怕上了虚火口臭,带着口臭去面试,最终要臭着回来的。吃完饭,又寻家网吧,交了几块钱进去寻个位置,网吧里黑咕隆咚,又热乎乎的,像张温暖的大床,我趴上去就困眼闭,一困就是两个小时。
哪个讲广州的治安不好?我柳相公在网吧一困两个小时,半个硬币都冒丢失。
醒来已经是一点半,整理衣裳,精神抖擞,要回身份证,还讨回两块钱,搭上公车去穗城日报。为了保养精气,逢着两个老人硬是冒让座,心里嘀咕着: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一个小时,到得民生路。
又好像走进老电影《羊城暗哨》,或者《72家房客》,《上海滩》,老的树,旧的楼,灰的街,暗的街道,作么子会如此?抬头看,晓得了:一条高架桥把个风水给破坏了,把天给遮了,把心情给埋了。
下车走到对面,走到门口,发现同校的学子们也在门口候着,男的西装革履像卖保险的,女的浓妆淡抹像做公关的。
这地方不是叫南瓜园吗?我念叨了几句:南瓜开门,南瓜开门,向我柳黎亭打开大门。
俄时,那旁边的玻璃门开了,但觉得里头极其狭窄,巴掌大一块地坪,右面脚板大一块草坪,几辆卡车装着滚筒往中间一摆,真的是“极狭,才通人。”战战兢兢走着,生怕那大家伙一个转身,把自己填了轮子。
一栋不起眼的玻璃大厦,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和南国城市报相比,这里更有一种机关的味道。
我还是喜欢自己吃饭的地方有点机关的味道。
当年在花田教书的时候想死了要进机关。
电梯载着一帮卖保险的伢子一帮搞公关的妹子到得四楼,夥咦,里头亮堂堂的,冰也似的地面,火也似的氛围,那玻璃墙晶晶亮,照得我的眼珠子闪闪亮。一群人被引导穿过电梯前面一条长走廊,然后右转又是一条长走廊,一排红木似的门,粗看是红木,细看是涂了红膝的木。到得第5间,坐下来,开始等着叫名字。
坐倒沙发上,就开始觉得口臭。
于是喝茶,可是等茶水的味道一过,那口臭又涌现上来。
水又不敢喝多了,总不至于说:“主考官,对不住,我去寻个洗手间再来。”
一个词语概括:紧张!
正紧张间,手机屏幕上浮上一个词组,恰如其分地在我的情绪前头加上“不要”。
知我者,恩妹也。
我回一个短信:尽量。
好了,恩妹的短信一来,我就不口臭了。
也不喝茶了,敲起二郎腿,四下里看,看前头几个面试出来的,有神色飞扬的,有嘴唇苍白的,有眼珠发红的,有眉毛轻挑的。
神色各异,看见得意的,我心里紧一下,逢着不得意的,我心里松一下。
松紧之间,轮到我了。
又清理领带,背好背包,抹一抹头发,捏好一本书,快步出去。
走慢了我怕支撑不住跌到。
折回来第3间,引导者开门,我进去。
屋里头宽敞,对面窗帘扯开,冬日照射进来,我眼前晃了一下。左面墙壁一大堆书,中间一张方形办公桌,右侧坐一中年男子,勾着个脑壳。面对书柜。
我点头问候,那男子不抬头,不响应。
他对面一空沙发,自然是我坐的。
我走将过去,坐下,书放在膝盖上,手放在书上,眼睛放哪里呢?
放在对面那人的一丛乱发上。
坐了一分钟,那人抬头。
哪里是个人?分明是猛虎!用两峰话来讲,是条老虫。虽然冒有吊睛白额,冒有钢牙铁须,冒有斑斓花纹,也冒有厉爪长尾,那虎的气势却写在他鼓鼓的眼珠里,那高高的额头上。
这人四十来岁,头发刚硬而杂乱,眼珠子大而鼓,阔下巴,虽然胡须刮得干净,但如果长出来的话,一定是虬须。但这又不是一个蛮汉,眉目间有些儒雅的味道,只是这儒雅和刚猛掺合着,有些震慑人。
他衣着随便,T恤,里头胡乱一个羊毛衫。裤子,就不晓得了,君子不看裤带以下。
我好似游山的人猛然遇见一头猛虎,有些害怕。
他眯着眼睛,瞅我如同透明,懒洋洋问一句:“你说,你说,你有什么特长,可跑新闻?”
柳相公本想讲自己满腹经纶,一腔热血,八斗高才,看得这个架势却畏缩了,出口就把自己形容得如同体力民工:“我特能聊天,我特能侃。”
“请举例。”他不看我,只是看柜子上的书。
“我在南国城市报实习的时候,某次采访政协会议,一次科技工作会议,此次会议杂乱无章,也无通讯员稿件,我就混到会议里头和会议代表聊,一直聊到散会,在电梯里聊,在饭堂聊,终于在南国日报头版发了一篇。”
“还有呢?”他看着书柜前头的金鱼缸。
“我能跑,我在广州到处乱跑,哪条路都熟。”
“嗯,还有呢?”他看地板。
“精力好,我午睡只要五分钟就好,自从考研的时候我就养成了这个良好习惯。”
娘的,能扯能跑不困觉,我是么子东西了?猎犬吗?坐骑吗?
他冷冷一句:“午睡只要五分钟,是不是练了什么功法?小心滴。”
我慌忙摇头:“体力好,跟练功无任何关系。我练的是新闻基本功,不是那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