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开她，将她翻身平躺床上，替她理清贴在脸上的零乱的头发，发现她脸色苍白，她闭着双眼，感觉呼吸急促，胸部起伏不停。

我有点吓倒了，轻声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她摇摇头：“一会儿就好。”

我侧身一直盯着她，轻轻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见她慢慢平复了，我才放下心来。

(106)

我起身靠着床头，点支烟吸起来。

“吓着你了吧？”她睁开眼晴。

“怎么回事？”

“太兴奋了，医生说过，当我达到过于兴奋的状态，就会这样。”她嘴角带着笑。

“医生？”

“定期为我作体检的医生。”

“那么说，你并不适合做性交这种运动罗？”我狠狠吸了一口。

“不是不适合，只是不可太过兴奋，特别是我不能太过主动，不过都还好了，现在年轻没问题，很快就自然恢复了，但过了四十岁就不行了。”她无所谓的口气。

“是你身体的问题？”

“恩，类似于哮喘病，一种基因变异，我的理解。”

“会危及生命吗？”

“当然不会。”她笑了起来。

“多久了？”

“出生到现在。”

我看着她，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那以后，就别这样了。”

“不。”她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告诉你实情，不是让你逃避我的。”

我也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笑了笑。

“逃避？你觉得我不该这样吗？我们还能有下次吗？”

“只要我们愿意，当然可以。”

我翻身下了床。

我不打算跟她讨论这样的问题，这让我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我推迟了下午应该完成的全部工作，跟她在床上有控制地撕咬了不少时光。

累了，我就睡觉，醒来就看电视，然后她又来缠在我身上。

因为担心她身体的缘故，我不敢太造次，反而是她，恨不得将我吞进肚里一般地拼命，我不住提醒她，她毫无顾忌，完事后，就平躺在一边闭上眼晴，等慢慢恢复。

这种状况，让我十分不安，我的内心无法与她同步，我觉得她身体里有种力量在推动她，如熄灭前的最后灿烂，她仿佛要让整个身体在耀眼的光芒中奋力燃烧，哪怕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107)

这对我是个考验，我已经不再象她那样了，我达不到身体与心灵完全重合的境界，我可以在她的身体里体验着人间天堂，可心灵却如在地狱般饱受煎熬，我无法抛开那些已知的，让我痛苦的事物。

“你不害怕？”我问她。

“怕什么？”

“我们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她一手撑起身体，仰头看着我，用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鼻尖、下巴，一遍又遍，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是害怕对吧？”我又问

“我并不害怕，只是担心，我多年来的努力，会付之一炬。”

我用手抓住她的手指，盯着她。

“那你还要这样做。”

“面具带久了，很累的，我也有想表达真实的需要。”她平躺下，侧脸望着窗外。

“你有几个男人？”

说出这话时，我觉得脸都快丢尽了，这是一种放弃尊严的表示。但我又能如何呢，当我和她进入这个房间那一刻开始，我的尊严就彻底被放逐了，剩下的，只是将自己逼空的境地。

她冷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迟早会问这个，我讨厌这样，但你非常聪明，我想任何企图打算隐瞒你的行为，都显得很愚蠢。尽管我们已经这样了，但你心里一定在鄙视我，无所谓，你有权这样。但我心里并不舒服，因为我在乎你，想要和你继续，既然如此，我就必须得将事实都告诉你。”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刚才在路边，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哪一个？哼，我这就告诉你，两个都是。”她的口气异常冷默。

我的心仿佛被冻住了，寒流突然来袭，将它一点点地，包围起来，它呈冻物状在慢慢改变，我着急着，生怕它变成冻物后突然发生裂变，整个地变成几块，我立刻开始聚集身体内有温度地东西，全力向它进发，去挽救它。

在我聚精会神振救我的内心时，她又继续说着。

“我承认，他们两个都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勾引了他们，但那个目的绝不是金钱，或是为了追求刺激，更不是我天生就水性扬花，尽管看上去就是这样。我只想告诉你，你看到的，和你想到的，都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是什么，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也许以后会。但我担心，我能否活到那个时候。”她的口气一下变得哀怨起来。

（108）

我盯着她美丽的侧脸，感觉她内心有着深层的东西，我伸手过去，想要摸她的脸，她一扭头，躲闪了过去。

离别时，我正欲开房门，她突然说：“不跟我吻别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吻别这个词，让我感觉有些伤感，仿佛两个人将永不再见了，尽管在我看来，她即是一朵毒花，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想丢掉它。

我将她揽入怀中，用双唇凑到她脸上去探索，我喜欢这种慢慢拂吻的感觉，但她并不配合，而是一口咬住了我，我感到她强烈地喝望舌头交织的感觉，她十分贪婪，我快被吸干一般，这竟让我产生疯狂又陶醉的感觉，如果地球将在此刻停止转动，我毫不后悔。

对时间极其敏感的我，已经判断不出持续了多久。

她慢慢离开我的双唇，用手指在我嘴唇上轻轻擦拭。

我们面对面，久久注视。

“这种吻，只属于我，可以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本来就是，第一次而已。”她嘴角带着笑。

我在她腰间狠狠捏了一把，她大叫一下，然后大笑起来。

我们在长江大桥入口处，坐在各自的车里，隔着车窗玻璃用眼神深情告别。

暮色已近，晚餐时分，我们很有默契地都未提出一齐吃饭。

我想，我们大概都懂得克制，该到哪种程度，共同消磨的时光恰巧在何时应嘎然而止。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滨江路上，找了家露天休闲吧，在与江面距离最近的位置坐下。

主店在道路的对面，不伦不类模仿的说不清是欧式风格还是夏威夷风格，砖混结构的房子，正面全用木板镶嵌而成，上面的镂空无法给人精雕细琢之感，只让我想象着几个穿着背带裤的木讷青年，手拿钊子在上面凭着一时兴起胡乱发挥着创造力。不过，那扇门，倒是有些吸引我，它时而被人推开，但大部分的时间是自动关着的。吸引我之处，就在于，它有种将人吸入进去的魔幻之感，推开之时，里面暗黄色的灯光飘移出来，十分诡异，象是有只女巫的手在空气中游荡，逮住目标就立刻一下拽进去，然后门怦地一声关上。

(109)

我坐在对面的露天副店里，看了看对面主店营造的气氛，觉得临江的副店要轻松许多。

二三十张桌子，随意排列着，白天撑着的大伞被收拢，伞把顶部支着一根如铁花一般的东西，下面垂吊着一只造型前卫的灯具，前卫主要是它的灯罩，有点象女巫的帽子。

侍者在点单时，即问了我一个问题，今天想要点什么心情的灯？

我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有许多种颜色的灯，它们分别代表不同的心情，你可以根据现在的心情，要求我们为你点一盏符合你心情的灯。”侍者如是说。

我感觉这很有意思，尽管我不太喜欢将个人化的东西彰显示众，但此刻我突然觉得，偶尔一次又有何妨。

“可以介绍一下那些颜色都代表什么心情吗？”我问。

侍者一一为我做着介绍。

最后我选了紫色。

深层的优郁和迷茫。

我点了一份牛排饭，再加一份玉庭兰花茶。

当侍者将那朵陶瓷杯中的玉庭兰花，在我面前用沸水现加热时，那朵本有些干涩的绿之花，慢慢在水中绽放开来，一层层，美妙不已。

我轻声地惊叹着。

茶花很美，但喝上去的感觉，却没有它带给我视觉上的感觉那么美。

牛排饭没吃两口，因为没什么口味，可能是下午的激情还余味未了，不是快乐的余味，而是带着点沉重感的茫然，如为我所点这灯般。

很快，这里大部分的桌子都有了客人，而且不同颜色的灯被一一点上，我开始一盏盏地观赏，包括灯下的那些人，结合他们的心情再看他们的表情，这十分有趣。

(110)

夜幕将临，一眼望去，滨江路上华灯初上，车流慢慢形成，路人散漫在街边的各个角落，或结伴或孤身，道路边上的餐厅、酒吧齐齐放亮，看上去整条街上灯火辉煌，美丽壮观，对边临江一边上，一路排列而去，全是露天的休闲吧，人们选在不同的位置上舒展自己的闲情逸致。

一阵音乐传来，顺着望去，在不远处，酒吧邀请的两位艺人在现场上演演唱会。

《如果这都不算爱》开始了。

这首歌竟将我带入了一种思绪中去。

我向江面看去，不时有两江游的豪华游轮经过，炫目璀璨，目光情不自禁跟随而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江风阵阵袭来，凉爽地让人想将心都掏出来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