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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时,铁门打开,那位老同志给我送来了一床毯子,还有牙膏、牙刷和一块香皂,显然文已经来过。
我们八个人中,我的年龄是排行老二,最大的是那个南京人,他不大说话,满脸的两腮胡子。最小的小邢,他是和女友闹翻以后将其砍伤,还去追杀家人被村人征服。据她说女友被他砍了4刀,造成重伤。他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我进去后,因为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尽的新鲜事,加上年龄比他们大,对我都非常尊敬。毯子拿来后,在中间给我腾出了一个空位。
白天,只能坐着或站着,不允许躺下的休息。有几个人还每天做卧俯撑运动。
他们还自制了象棋和军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用肥皂捏成同样大的小块,再用卫生包起来,红字是用水在那块红色的板子摩擦,得来的红色染料。黑字用的是黑色的球鞋底。连画在那衣服上的棋谱都非常的标准,和他们在一起的几天里,我对他们的映像很好,没有把他们当犯人看。
最最不实得的是小付,他拦路抢劫车辆,得来了83元,被判了4年。里面的几个人中,是他的脾气最犟。
安徽水阳的小徐,是到高淳来偷了河蚌里珍珠后。案子破出来后被抓获的,据说那河蚌中珍珠还没有完全成熟,得的款子不多,但养殖户损失数额较大。
重婚犯的老周,第一个老婆娶是高淳人,后来又在南京和另外一个女人同居,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他被判了两年,这事拿到现在也许好些,在那时认为比较严重的事情了。
小李同样是盗窃珍珠,但和小徐不是一个案例。
留下小张和小顾以后介绍,他们两个有些特殊。总之我在里面的一些天还是很愉快,使我看人类人生中的另外一面。有的年轻人往往以一时的冲动做事不计后果,落下了终生的遗憾,等到明白过来已经迟了。
101)
第三天,上午放风,时间是半小时。对于刚刚才进去的我是无所谓,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是难得的,一个人如果不见阳光,就跟植物见不到阳光一样,长得白条细长而脆弱。门打开后,大家排着队,一个个跟着来到一个有高墙的小院子里。一出去后,他们个个都挣抢着,到那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晒太阳。放风的时间里,端着长枪的看守特别注意,两个凶恨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犯人。
一个人如果失去自由,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年轻的人啊,你们一定要珍惜现在,你要知道,在那里面呆一天的时间,都是非常难受的。还有生活,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好菜或许还吃不下饭,到了那里吃的东西和猪吃的没有什么两样。
我还听说过,有的拘留所里,还有刑罚的现象。这个倒不是刑警对你体罚,而是先进去的犯人对后来的进去的人进行体罚。据说样式多种,既不伤人,但行为及其难受和羞辱。
现实生活中我有个朋友,就受过这样一次经历,在南京他是一个包工头,而且小有成就,住了洋房,开了小车。以为自己有了点小势力,一次助长手下的人,将一人打伤而被拘留。关押一个月回来,他给我讲了他在里面的一些情况。真是令人害怕。
放风后,我们又回到关押室,一切又是无聊的坐着或站着,十点钟时,铁门又被打开,我被叫出去了提审。提审时要戴铐的。
审问的仍然是吊队长和小姜。
“孙景头,想好了没有?”吊东西先开口了
“你问我想好了什么,我不清楚。”
“你放毒的事。”吊东西说。
“我没有放药,我也不想要想什么好”我回答。
“你不要不老实,到时候我们照样可以定你的罪。”吊东西拿出一张我写在香烟盒上的纸板。
“吊东西,我告诉你,你不要利用党给你的老虎皮来胡作非为。冤枉一个好人。”
“你放心,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行为处处都像有作案的痕迹,你看,‘梅’是喜欢。‘X’是死,还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一定要把老婆毒死”吊东西用手指着我写在那纸板上的字。
“吊东西,你读过书吗?如果没有,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我把古文的《丢斧记》说给了他们听。
“孙景头,你不要以为你当过教师,死不认罪,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照样可以判你的刑,但是你如果坦白,我们可以考虑你。”吊东西说。
“随你吧,我没有做的事,不存在坦白。”我说。
“漆桥乡的杨兴才,强奸了一个疯女人,他一直死不认罪,我们照样判了他的邢。”他举出了一个案例。
这时候的门外,我看到真真正向我张望。他叫了一声“爸爸”。我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孩子啊,就是为了带你到船上去玩一趟,爸爸就受理冤屈,难道带自己的孩子出去也有错吗?”我哭出来声来说着。
小姜给我递过来一支烟说:
“镇静些”。
在船上,我一天,至少要抽一包烟的,已经两天没有抽烟了,真想吸上一口,小姜为我点了火,我吸了几口,又灭了,把烟夹在耳旁。
“再给你考虑几天,不交代你永远也别想出去。”吊东西起身离开。
看守的老同志给我解了铐,又把我带到了关押室。
102)
我的心里真没有底,不知道在这里面要呆多长的时间,如果真的无目的地呆下去,那我的损失将是惨重的。
小顾安慰我,说没有事,只要你真没有做,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我那时对法律的常识,还是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不会去犯罪,这些低级的错误我肯定不会犯的。
提审回来后,小付看到我耳上有大半截香烟,高兴的说:
“给我吸一吧。”
我将那截烟给了他,点着后,大家都挣着,后来每人吸了一口。
这里一个礼拜供应一次包子,要事先预定的,用买来的菜票支付,条件好的人每到那天就多订上几个,留着慢慢吃,虽然比外面小,但毕竟里面有肉。里面的饭,我开始是吃不下,后来几天总感觉吃不饱。我没有里面的菜票支付,也没有订。那天小张订了四个,本来他是留两个晚上吃的,中午吃时他给了我两个。感觉到那是最好吃的一次包子,我谢谢他。
交谈中小张的父亲我认识,姓田,他是跟母亲从小带过去的,姓氏一直随母亲了,后来也没有改,他父亲曾经在我们粮库里做过验收员,人也很好。小张的犯罪也是年幼无知的,伙同几个人将一家商店的门撬开,就拿香烟和酒,其他贵重的却没有拿。
小顾听说我是平干圩的,就对我说,他父亲在平干圩教过书,叫吴忠海。听他一说,我立即问他,你为什么姓顾呢,他回答我说,父亲过世的早,后来随母亲姓的。
我记得吴老师教我是四年级的常识。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他被定为臭老九,反革命分子,和他一起的,还有淳溪镇的陶启华老师。天天受红卫兵的批斗。挂黑牌,开批评会的时候还跪在台上。难怪后来的一些年,一直没有看到过吴老师,原来是早早地过世了。
小顾一说后,我说,你有个姐姐叫小红,因为他姐姐比我小一岁,他说是的。所以里面的人我和小顾的关系最近,以致他两年出来后就成了朋友,后来一些年他去了内蒙,发展的很好。
人生如戏,人生如梦,这样的生活也给我遇上了,真是没有想到的。
103)
关押后的第四天下午,看守的老同志打开门,叫着,谁是孙景头。我站起来说,我是。他说,是你的东西,我接过一看,两包卫生纸,一块香皂,牙膏和牙膏。
卫生纸上写着很流利的三个字“孙景头”。
纳闷啊纳闷,这是谁呢?肯定不是妻子。
我在想着,同学?朋友?小朱?.........
没有答案,又仔细的看着那三个字,写的很好,似曾相识。小朱的字不是这样的,她的字有女人的娟秀。
一想到小朱,我的心碎了,如果她真知道,我现在在看守所,恐怕要为我哭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