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来到这个咖啡屋里,慢慢地喝一杯咖啡,看外面匆匆而过的上班族,看紧紧相偎的年轻情侣,看相偎相依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看天真的孩子被父母紧紧牵着,或骑在父亲的肩上。每次一看,便是一个下午的时光。
她大衣口袋里总是是那个录音笔,每逢深夜她总是拿出来仔细地听,只为听听他的声音,纵然那些话每听一次就让她痛哭一次,但这是冷冽这五年来唯一给她的能让她时常带着的他的东西了。
她没有选择去英国,他想让她去,她就偏偏不去。而她来威尼斯,只是为了和冷冽说过的,她一个人去坐了贡多拉,一个人听船夫摆桨高唱,一个人去了叹息桥,一个人去了广场喂鸽子,一个人恶作剧地把白鸽赶起,一个人站在大运河旁欣赏夜景。
她总觉得,他也会在看。
一个灰色身影突然在她面前坐下,她自然而然地转头看他。
白泽穿着灰色的双排扣大衣,他看着她怔住的脸,嘴边是一抹懒懒的笑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这里了?”
夏星辰收回了愣住的表情,神色淡淡地看了向窗外,“为什么?”
“这里让人很舒服。”白泽随着她的眼光看去,看到的却只是广场热闹的人群。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夏星辰问他。
“现在整个T市都是你哥哥因为大婚受尽关注,我混不下去就只好来了。”白泽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冷冽没有结婚,但夏星辰眼底的黯然神色却没有躲过她的眼底。
“亲生哥哥大婚,你这个做妹妹的却在这里散心,这可真奇怪。我本来想在婚礼跟你哥哥提一下把我们的事也给办了,可惜你尽然没有去!”
夏星辰抚摸杯沿顿住,“你说什么亲生哥哥?!”
白泽抬眸深深地盯着她,“夏星辰,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你妈都杀了他爸了。为什么他还会把你留在冷家,连我想娶你,都差点翻脸。我就只好找人去了做了这份东西。”
他把放在座椅上的牛皮档案袋拿到了夏星辰面前,他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便伸手给了夏星辰。
夏星辰疑惑地看他,一颗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口,她双手的轻颤被白泽看在了眼里。
DNA鉴定报告?!
夏星辰的眼里一紧,几乎要在纸上盯出一个洞,她巍巍地翻看,看到最后一页的最下角的时候,她只觉心里有一根弦就这么断了,还把她的心割出了血。
白泽见她已经看到,又云淡风轻地开口,“很意外吧。你和冷冽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难怪当初冷深那么疼你,我也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也难怪,你妈死后,冷冽还那么照顾你了。起初,我还以为他在折磨你,报复你妈和你呢。现在才知道,血总是浓于水的,也难怪他结婚你还能出来旅游了。”
他故意在报复上咬重了语气,好让她深深记住。
桌上的咖啡杯被夏星辰颤抖的手打翻了桌布上,夏星辰着急地起身,“不好意思,我……我……有点急事,我先……我先走了。”
看着她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咖啡屋的门就这样跑了出去,白泽的眼光盯在那份被咖啡打湿报告上,星辰,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但为了永绝后患,我不得不这么做。
走在圣马可广场上,暮色已经渐渐欲沉,夏星辰的世界一瞬间犹如坍塌的城墙,只剩下空旷的废墟,她几乎是被黑暗笼罩,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已经沉为了一片黑色。
原来,原是竟是这样的。
难怪……难怪……难怪冷深会她当做亲生女儿那样地疼她……
难怪当时她和冷冽决定逃走,而后从机场回来,冷深会挥起那半人高的花瓶那么生气地砸在冷冽身上……
难怪她妈妈会不顾一切地不让她和冷冽在一起……
难怪她当时拼了命地会想送走她……
原来……原来这一切竟是这个样子……
白泽说,冷冽是在报复她妈妈和她?!
他知道吗?他会知道这一切吗?他知道她是他亲妹妹吗?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了报复她妈妈和她,所以把她推进了和自己亲哥哥乱(和谐)伦的无尽地狱里……
然后有朝一日再亲口告诉她,她是他的亲妹妹。是这样吗?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她妈妈偷偷生下她,报复她妈妈破坏他的家庭。
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是不是也只是为了让她陷入与自己的亲哥哥乱(。)伦的道德边缘,好让她痛不欲生,带着无尽的羞耻生存。
不,不,她不信。
怎么可能,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和自己的亲哥哥上…上…了床,她还怀了他的孩子,她怀过和亲哥哥的孩子!!
突然她觉得自己真恶心,就像被摁进泥潭里,从头到脚都无比恶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呢!
她从十一岁……从喜欢到爱,爱到现在,爱了接近十年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
他让她不要再回去,是因为他已经厌倦了这场报复,还是他也怕他会下地狱了?!
她怀过亲哥哥的孩子,这让她要怎么去面对夏忆秋,她妈妈一定会痛恨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那冷深呢,如果她们知道,他们的女儿,竟然……竟然和自己的亲哥哥的乱(。)伦。
她巍巍地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双眼充红,对着自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证实自己并没有在做梦。
“不!”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她疯狂地跑着然后摔在了地面上,嘴唇磕破溢出的血与她满面的泪水融合在一起。
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夏星辰绝望地抑制着痛苦,回忆如鬼魅的手深深地扯着她绷紧的最后一根弦。
“陪我睡一晚上,我给你一万。逼我打你一耳光,我给你一万五……”
“你们说,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而且还是跟自己名字上的哥哥,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真是太不要脸了。”
“才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失去孩子再也不能怀孕,真是可怜……”
“夏星辰,别疯了。当年要不是那个意外,我也不可能留下他。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唯独你不配。”
“啊。……”绝望到几乎奔溃的嘶叫几乎划破威尼斯的夜空。
哀莫,莫过于等同心死。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了位于威尼斯的一座高级私立医院的蓝色格调的病房里。
洁净的天蓝色病床上,纤细的身影躺在了床上,她的眼睛蒙着层层纱布,头部也围了几圈纱布。
两个护士给她换完药后,又细细地察看了一下点滴的剩余量。
她们说着标准的意大利语,“她可真幸福。昏迷了两个多星期,她的丈夫一直都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