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马克坐在我对面，闷着头喝酒。隔在我俩中间的是满满一盘烤鸡翅。按照平时的实力，这一盘鸡翅早被马克消灭光了，可是今天，他只喝酒不吃肉，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容和满嘴的俏皮话都没了，眼前这个马克让我感觉有点陌生。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走路踩到自己睾丸啦？”我吐了口烟故作轻松地问他。

“肚皮，我想我这次真的是掉进去了。”马克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说。我看他严肃就想乐，我说你丫掉哪去了？掉女人窝里了？

“我说真的，”马克说，“就那个叫小染的姑娘，我看我是真喜欢上她了。”

“我靠，”我惊叹了一句，“你见过她了？啥时候的事儿，你丫够鸡贼的啊，连我都瞒着。怎么个意思，你丫还玩上一见钟情了？”

“就前两天，”马克说，“我约她看电影，见了一次，还吃了个饭。不怕你笑话哥们儿，我还真是一见钟情了。这姑娘外貌脾气那股子劲儿，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当天回去就失眠了。”

“酸，你丫敢再酸点吗？”我完全不顾马克的认真劲儿，“就你也配失眠，那是多小资的事儿你知道吗？你爸要知道了非得打死你！”

“别贫了”马克一脸苦笑，“哥们儿这么些年，就这一次还真是认真了，你丫坏招多，帮我出出主意。”

我正色盯着马克，像看着一个怪物，我说马克，你告诉我，你说的认真，是哪一种？就是非弄上床不可的那种决心呗？

马克在这一瞬间居然有点害羞，低下头说，不是，是奔着结婚内种。

我掩面长叹，我说马克你什么时候走清纯路线了，我真不行了。行吧行吧，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马克又喝了一口酒，说你跟那个什么墨墨怎么样了？我说万事俱备了，风调雨顺的。马克笑了，说那你帮我把她发展成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线人呗。

我说这事儿不靠谱，墨墨说她俩是最好的朋友，我估计她不能够出卖朋友。再说了，这事儿关键还要靠自己努力，别人谁都没用。来，给我说说约会细节，我来帮你分析一下。制定下一步战术。

泡妞战术研讨会之小染专场，在官记翅吧正式召开，会议持续了近3个小时，在严肃活泼井然有序的气氛下，讨论了诸多关键问题，为下一步战略战术提出了多套可执行方案。两个男人时而争论时而思考，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大事业。最终两人漫步走出翅吧，在街头握手作别，一脸坚毅，为各自的梦想去奋斗了。

7.

这段时间我和墨墨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每隔两三天，我就会去北航她的宿舍楼下接上她，带她去北京的某个角落吃些有特色的东西，去后海或者南锣鼓巷坐一个晚上，去看电影或者两个人唱歌…然后赶在宿舍关门之前，按时把她送回学校。亲吻和拥抱变的很自然，但我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步。在我看来并不是我没法突破，而是我自己没有急于突破。我很享受这个看起来很像一次恋爱的过程，但我明白我早已失去了恋爱的能力，一旦超过了最后的界限，像以往那些女孩一样，我很快会随着目的的实现厌倦了这种关系，转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有时候我会想，可是这本来不就是我泡妞的目的吗？为什么这次我犹豫了？拖了这么久？这不是我的作风啊。我安慰自己说，也许这个异常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小女孩，让我产生了多享受一段过程的冲动吧。随它去吧，这些年来我已经很少愿意动脑子想这些事情。总之结局都是一样。

这天和往常一样，我把车熄了火，停在宿舍楼下，自己出来点了根烟等着墨墨下楼。过了晚饭的时间，三五成群的学生背着书包说笑着从我身边路过，可能是去上自习吧，我看着这些笑容那么简单的孩子，忽然觉得一种久违的熟悉，那感觉来自多年前我和他们一样平淡如水的大学生活，现在想起来距离我如此的遥远。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个冲动，今天不要去什么酒吧KTV，我陪着墨墨去上一次自习吧，也算是怀旧了。我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见过墨墨上自习，我想她们空乘系也算是艺术专业吧，艺术专业的学生没几个爱学习的。

这个时候我看到小染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从那次墨墨远远地指给我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姑娘今天把头发盘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脖子修长，还穿着那件黄色的大衣，也是这个显眼的颜色，让我一眼认出来她。看到她我就想起了马克，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忙着和墨墨约会，已经有好久没和马克联系了，也不知道他那边进度如何，有没有搞定这个他“一见钟情”的小美女。想起马克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有点想笑，我在群里和小染说话不多，但也偶尔聊过几句，正准备迎上去跟她开句玩笑探探口风，忽然看到右边树荫下面迎上去一个男人，仿佛和我一样在楼下守候半天了。他轻声和小染说了些什么，亲昵地摸了摸小染的脸颊，两个人牵着手并肩向东边走去。

我站在路灯下目瞪口呆，这就是马克认了真一见倾心的女孩，看这样子她早就有男朋友。刚才惊鸿一瞥，我看到那个男人大概25,6岁，说起来比大学生年纪大点，但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我猜想也许是个研究生，或者刚刚毕业工作没几年的青年。他高高瘦瘦，穿了件运动大衣，看起来还有几分阳光帅气。我忽然替我的朋友感到一阵无言的悲哀，从他上次跟我说的话看来，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孩有男朋友，我相信这些信息是女孩子传递给他的。马克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很是细心，不会忽略这样的关键问题的，唯一可能就是女孩隐瞒了这一切。我眼前忽然出现了马克难得的认真表情，他凝视着我说，哥们儿这么些年，就这一次还真是认真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没等我想清楚要不要立刻打个电话告诉马克，还是想个办法委婉些告诉他。墨墨已经从宿舍楼里闪了出来。大冷天的，这小姑娘穿了个看起来没有那么厚的棉布裙子，一溜小跑跑到我面前，笑着把冰凉的小手往我脖子里插，嘴里还嘟囔着冻死了冻死了，别抽了快开车门让我进去。我拉开车门，小姑娘一下子钻进了副驾驶，我也坐进车里。这时候我想，我还是从墨墨这儿打听点信息，别贸然告诉马克吧。

我打着了车，暖气带着轻轻的呼啸，扑面而来。我轻声说，墨墨，我刚才看见小染了。

墨墨笑嘻嘻地说，哦，那怎么了，你看上人家了？

我说，呵呵不是啦，我看见她和一男生牵着手走了，那人谁啊？

墨墨的脸色一下子有点惊慌起来，说，哪个男生啊，我哪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