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8-28 9:32:00

三十、北京之行（一）

秋天北京的早晨已经很冷了，文嘉下火车时天才蒙蒙亮，北京办事处接待的人约了在车站外的天桥西见面，文嘉告别了大姐，拖着行李往天桥方向走去，北京火车站标志性的两个牌楼在晨光中静默，不时有开私车拉客的车主上来搭讪，裹着一色的军大衣，操一口京片子，语气顺溜、含糊，像嘴巴里永远含着东西一样。

北京办事处的主管亲自来接的，开一辆白色的富康，他姓张，将近五十岁的样子，又高又胖，典型的北方老爷们体型，而且也发挥了北京爷们的专长，贫，一路一边开车，一边跟文嘉不停歇地侃，从伊拉克战争到居委会吵架，从北京的天气到他办公室养的花，天南海北的没有边际，却唯独没有谈工作的事情，文嘉本来想问问他北京这边门店的情况，却总被他两句话岔开，加上她一晚上没有睡好，精神不济，就没有多问什么，只听他一个人说个不停。

本来说好了直接去办事处，后来大概是想到文嘉还没有吃早饭，车就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胡同，然后在一家餐馆前停了下来，餐馆门面不大，但是装修得古色古香，里面客人也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老人家，看报纸的、拎着鸟笼的，悠闲地吃着早饭。张主管坐下就大大咧咧地招呼服务员上两碗豆汁，四个烧饼和两份炒肝，服务员肩上搭着白毛巾，乐呵呵地应和着，不一会儿就唱着诺儿端上来，麻利地摆放在桌上，那场景就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让文嘉感觉新奇无比。

“来来来，尝尝老北京特色的早点，豆汁泡烧饼，就着点儿炒肝。”张主管热情地招呼。

文嘉还真有点饿了，端起热气腾腾的豆汁来就是一大口，却立刻涨红了脸，很辛苦地才忍住没有直接喷出来，那种味道实在很难用语言形容，入口又臭又腥，还有点馊馊的像泔水一样，出于礼貌，文嘉艰难地咽了下去，张主管看着她嘿嘿地乐，抓起桌上的烧饼来撕碎了丢进文嘉的碗里，说：“这饼筋道，得泡了才好吃，多吃点，顶饱。”

文嘉面有难色，勉强冲他笑一笑，用筷子叼起一小片烧饼来放到嘴巴里，岂止是筋道，简直需要铁齿铜牙才能咬得动，她嚼完一块腮帮子就酸了，配上豆汁，那味道说多怪有多怪。

桌上还有一碗叫做炒肝的，看上去油油的一大碗，带着隐隐的一股骚味，这让文嘉没有勇气伸出筷子去。而张主管则在对面大快朵颐，这可能就是地区差异，他是好心，想让远方来的客人尝尝正宗的北京饮食，而文嘉则饥肠辘辘地怀念南方的豆浆油条小笼包，哪怕有杯热牛奶也好啊，她看到隔壁桌子也有人在吃油条豆浆，味道闻起来挺香，想叫一份，却不好拂张主管的面子，最后很勉强地捞了几块烧饼吃。张主管吃得满嘴流油，还嚷嚷着这南方的女娃就是不行，才吃这么点，文嘉只好陪着笑反复强调自己吃饱了。

北京办事处不大，租在居民楼里，一楼办公，带一个地下室做仓库，到办公室时同事们都已经上班了，张主管一一介绍，同事都是二十几岁的，有几个看来还稚气未脱，他们都自发地叫文嘉“文姐”，相当自来熟，这让文嘉感觉很放松。

张主管吩咐一个叫晓燕女孩子和文嘉一起去巡店，关于巡店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只吩咐晓燕“要照顾好文姐，别累着咯。”于是文嘉的北京巡店之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2009-8-28 9:34:00

高天公司的产品主要在KA系统，所谓门店，就是家乐福、大润发、沃尔玛等大型超市，文嘉来之前讨教过几个做业务的同事，自己大概规划了一下，去门店主要看产品的出样数、陈列情况、是不是有特殊陈列、是不是有缺货破损等等，但她对北京不熟悉，行走路线都是晓燕确定的，但是看起来晓燕也不是很熟悉，每去一家店，都要拿着地图研究半天，一问才知道原来晓燕也才来公司一个多星期，这也是第一次出来巡店。文嘉彻底无语，这一趟差未免出得有点迷糊，来之前陈经理说到了北京会有熟悉的业务员陪同，早知道是这么个来了一周的业务员，文嘉就应该先将路线查好。

因为路线不熟悉，所以他们巡店的效率明显低下来，本来文嘉是打算一天可以跑四家店，结果从第二家去第三家的时候坐错了车，走了很多冤枉路，看完第三家天都黑了。而且文嘉看排面看得仔细，一遍看得不踏实再看一遍，因为她不确定巡店到底需要侧重什么，就事无巨细全面记录下来，这么一来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排面凌乱的，缺货的，破损的，她都拍了照片。

晚餐在全聚德，北京办事处员工全体陪同，张经理的招待不可谓不热情。席间大家谈笑风生，一片融洽，本来文嘉想说一说白天巡店的结果，刚开口，张经理就端起酒杯来说：“孩子们来敬你们文姐一杯，欢迎文姐远道而来指导我们的工作。”那几位就也端着酒杯围过来，文嘉哪里见过这阵势，连连推却，连连解释自己大病初愈，喝不得酒，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听进去，反复劝酒，文嘉看那情形再推辞下去就有点失礼了，坳不过勉强喝了一杯，张经理还是面有不快，瞪着眼睛，学着上海人的口气说：“侬格宁毋爽气。”文嘉只好一遍遍解释，只差将出院报告掏出来作为呈堂证供了。

好说歹说，那几位总算是放过她，兀自喝得不亦乐乎。文嘉尝过烤鸭，吃了几口小菜就饱了，看他们酒到酣处，碰杯划酒令拍桌子，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只好也陪坐着，这一坐就到十一点多，乘了一夜的火车，又跑了一整天门店，文嘉此时实在是体力不支，何况明天还要继续，但是虽然她不停地看手表打哈欠，暗示了无数次，那喝得开心的几位也丝毫没有觉察，全聚德居然也不用打烊，到快十二点的时候文嘉撑不住，委婉地提议：“要不，你们先喝着，我先找个地方把行李放下？”张主管这才猛地想到文嘉还要住宿的事，大手一挥叫服务员来结了帐，然后说开车送文嘉去宾馆，文嘉见他脸喝得红通通的，满嘴酒气，实在不放心把小命交到他手上，拼命地推辞说：“不用麻烦了，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半夜自己打车呢，显得咱礼数不周到。”

文嘉哭笑不得，心想你也知道半夜了啊，您这礼数我还真消受不起。

好在同事里有一个看起来老成一点的，劝住了张主管，提议他来送文嘉，张主管这才作罢。

在路边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旅馆，文嘉洗漱完毕已经一点多了，这才想起来没有给东阳发短信，想想这么晚了他也该睡了，就没再打扰他。

上床躺下之后腹部的伤口有点隐隐地疼，起身一看先前那里起的一个水泡破了，出来一根黑黑的什么东西，文嘉拿到灯下仔细地查看，初步判断是线头，大概缝合的时候线头没有完全吸收，这两天走路多就吐出来了，文嘉将线头丢进垃圾桶，用面纸将伤口上剩余的一点脓水擦干净，拉上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