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级故事六

话说我家早年的一个邻居，是六十年代大学毕业的两口子，子女有四个，两男两女。现在早已经不是邻居了，其一是我搬了家，其二是我搬家不久，他们一家已经分崩离析。老太太退休之前和老头离了婚，子女们先后成家立业走了又先后离了婚。他们一家离婚都带组团的，这个就显得很稀奇。

故事还从老两口年轻的时候说起，女人我叫她小花，男人我叫他小草，因为他们的生活涉及到很多花花草草的事，这样的称呼便于我讲述。

小花大学毕业刚上班就进了一家事业单位，那时也无所谓事业还是行政，总归是国家的人。进单位就埋头苦干，深得领导的赏识，那个年代的***人，真的宁愿露自己屁股还要从裤子上扯下一块布来为别人挡风遮雨，简直是太革命了。

后来，我认识小花（我认识她时她已经是中花了），有意无意的聊天中就有这个感受。你跟她聊一天都聊不出油盐酱醋来，政治形势国际纠纷什么的，你就省得看新闻了，她聊的就是这些机密。起初，我以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工作狂，她的家庭平静得放一枚巨天丨炸丨弹也炸不出什么烟雾来。到后来小花满脸转化成老花时，她才跟我讲了很多自己的痛苦。我不是男女老少不嫌不弃地跟谁都能处得来嘛，老花同志成了我一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至今也是。当然，她跟我所诉说的痛苦，不是她的一面之词，她的子女，她的老草，所有的磕磕碰碰我有见证。

小花和小草的婚姻，是组织上拍板决定的，而且是丨党丨委会集体研究的结果。小花不同意，偷偷地抹了几天的眼泪，领导们认为她的眼泪，无非是她体内液体的自然排泄，谁也没当一回事。有一天，单位最大的头目气势凶凶声色俱厉地训导她：“全单位大龄未婚的就是你们两个了，你呢？没爹没娘的孩子，小草呢，家庭困难，工作也受到影响。你们两个成亲，也省了领导不少的心，你们自己也闹个有家庭了。现在命令你，准备结婚，明天就举办婚礼。房子单位出，简单的家用单位给准备，婚礼单位给操办！”

又不是部队，干吗命令？就算是部队，对婚姻大事也不能这么草率呀。但是，领导发话了，作为小的也不能不服从，小花认了。于是，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春情萌发的小女人，一个崭新的小媳妇诞生了。

既然是小媳妇了，那就按照中国古代的惯例做个小媳妇模样的女人，认命了，小花辛辛苦苦又兴致勃勃地操持着这个新家。一间小土房，连炉子带餐桌外带睡人的炕，全部集中在一起。除了单位给配备的必要的锅碗瓢盆，没有任何家具，结婚也没有新衣服，简而言之就是搭伙过日子，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起初的小日子，过得还算如意，小草同志是高中（还是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自己的家庭没有条件考学上学。媳妇大学毕业，自己总不能落后，媳妇也鼓励他。于是，婚后半年参加高考，小草有幸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他上学走了，媳妇带着身孕一个人操持着家务，还要供他上学。

等到小草两年的大专毕业回来时，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咿呀学语，蹒跚走路，会叫爹喊娘了。小草同志上大专，假期都没有回来，农村老家也没回，据说是去异地实习了。小草生小孩，一是她单位的姐妹帮忙，二是单位的头目照应，婆婆家无人问津，一个人带孩子的日子总算挺过来了。小草听说媳妇生了孩子，没有任何表示，也表示不起，只是知道自己当爸爸了。媳妇供他上学还要养活孩子，日子已经相当地吃紧了，何况他又异地实习什么的，花消少不了，拿什么表示呢。

小草此番毕业回来，又回原单位上班了。回到家以后，在小花眼里，新婚时的小草仿佛回归到娘胎里去了，已经摸不到一丝他当年的气息。他面对蹒跚着向他走去的孩子异常地冷漠，极其的不耐烦，不时地怒吼，吓着了孩子。对小花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菜不是做咸了就是嫌她呼吸不够顺畅。上班第二天，他回家对小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

这是小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话题。想当初，自己本来不同意和他的这一门婚事，领导像强龙一样把她拒绝的地蛇心态给搅和了。婚后一直在委屈着自己，却从来没有怨言。想自己没有亲人，如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小草了，对他百般的呵护照应，给他生了孩子，供他上了大学，如今又在努力工作，精心照料着孩子，期望将来有更好的前景。

小花是个外柔内刚型的女人。既如此，离婚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将来一个人过！一个人养孩子又供他上学，再倒霉牙的苦日子不也熬过来了吗？只是她要小草给个说法：我供你上学又一个人养你的孩子，很不容易了。我到底错在哪里，浑身一无是处？

小草吭哧瘪肚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愣神半天，最后总结性地发了言：孩子是我的，没错。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养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供我上学的钱，我将来一定还你，先记帐。咱们俩的婚姻是政治婚姻，没有感情，领导拍板定的，不是我自己要的婚姻。咱们最好是离婚了吧，省得互相看着都厌烦！

听到这里，小花的心直接就面见上帝了。敢情他是拿我当跳板，让我供他上学，圆了自己的梦又一脚把我揣到爪哇国去。既然是政治婚姻，那咱就玩一把政治，我也彻底和他翻脸就是了，老死不相往来，孩子是我自己生出来的，精子是我自己培育放到宫腔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