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胖说,有一次,他发现张大爷家里有一本书,书上全是图,重点就在这图上,
是一个光着头的和尚在练功夫。
交易达成了,我们得到了那本书,尽管为此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要为张大爷割一个星期的羊草,但我俩还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王小胖不停地翻着那本书,一阵阵地惊叫:“你看!""你快看!”
“别看了!到麦场再看。”
我俩一阵疯跑,又回到了打麦场,照着书上的图,练了个不亦乐乎。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我被妈妈罚洗筷子刷碗。第二天听王小胖说他被罚唱歌。
真搞不懂王小胖的爸妈为啥那么爱唱歌,唱得又不好听,并且偏偏老是唱那个什么《红灯记》,难听死了。
我听在城里打工的阿三说过红灯区,他说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红灯记应该和红灯区差不多吧,要不那两口子怎么那么迷。更让人恶心的是他们竟然想让王小胖长大了当歌星,就凭他那幅破锣嗓子,要是真能成了歌星,我以后去上学就不穿衣服。
有了那本武林奇书后,我俩每天都起早贪黑地疯练。
回到家后,我就不停地刷碗洗筷子,王小胖则每次都要唱歌唱到十点半。
可没几天,难题来了。怎么把书上的一招一式连起来呢?旁边的字不认识的比认识的多,图上的箭头,到处拐弯,古怪的要死。你说我俩愁的来,脑袋大的像葫芦。
就这样我们的习武路上遇到了比泰山还大的绊脚石,痴爱功夫的俩颗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痛苦非常。
谢天谢地的是,村里又放了两部电影:《南拳王》和《海灯法师》。这两部电影起到了很好的火上浇油的作用,两颗心又开水般的沸腾了。
并且,我俩深为以前所练就的一脚猫功夫而感到害臊不已,
村东的打麦场上,又见到了我们张牙舞爪的身影。
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搞不清楚什么南拳,什么北腿,什么武当派峨嵋派少林派。我们只是简单地认为:天下所有的功夫都是少林功夫,少林功夫就是天下所有的功夫。
那天是个星期天,爸妈出了远门。我搬了个板凳坐在天井里,梦想起来。
在梦想里,我成了南拳王,高高跃起,双膝紧紧并拢,一下子跪在大坏蛋的肚子上,那个大坏蛋连血带尿四处乱溅,好不快感。
不行,说什么也得练成南拳王这一招。说干就干,我用了九百头牛二百头虎的力气,艰难地把梯子靠在了墙上,又去找来了几页瓦放在下面,一切搞定,开练!
我爬上了三格,往下一望,俺的娘呀!
太可怕了!我赶忙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得去找胖子一起练,我一个人明显底气不足。
还没到王小胖家,就听到了歌声。
王小胖那破锣嗓子响彻长空:“扭了扭了扭了扭,一扭扭到那十八九,俺娘不给俺找婆家,俺就跟着那人家走,呕人家走……”
我从门缝里瞅进去,天井里简直是在开演唱会。
王小胖的妹妹王美美也在晃着脑袋唱个不停,唱的啥根本听不清,只听见“哼哼哼……哼哼哼……”。
小狐狸精,牙还没长全就唱歌,还晃你那个破脑袋,小心晃下来,我把它当球踢。一看到这个小狐狸精,我就恨得牙疼。
上次看《少林寺》的时候,被王小胖勒索了两个桃子。死胖子拿回去在王美美面前穷摆,馋得王美美差点死掉。
她央求了半天,叫了无数声“胖哥”。可王小胖只是看着她笑,不时地猛咬一口还是很青的桃子,酸得脸都变了行,活象住在村东的刘阿婆那张老脸,最后连个桃核都没给王美美留下。
谁想到,小狐狸精火了,来了招阴的,跑到我妈那儿告了一状,要知道那桃子可是我偷偷摘给胖子的,害得我洗了三天的筷子和碗。
你说这个小狐狸精该死不该死,牙还没长全就打小报告。哼!以后让你好看!
就当我在内心对王美美进行严厉讨伐和咒骂之时,我的屁股被人拍了一下。
我这一跳,可真吓的不轻,回头一看,娘了个腿儿,是小曼。
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以后不许摸我的屁股!”
小曼咯咯笑着说:“是你自己把屁股翘得老高,小让哥哥你在看什么?”
“你管我看什么呢!快回家去!”
“我不,我要你带我去玩!”
“快回去,明天,明天带你玩。快回去,要不永远也不带你玩了!”
这句话还真管用,她也歌兴大发,唱着“小河流水哗啦啦”蹦跶蹦跶走了。
她也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今天她难逃一劫。
我继续偷窥。
小胖妈坐在门槛儿上,手里拿着个桃子。那桃子还是我妈给她的呢!
怎么又是这一招啊!谁唱的好桃子就归谁。唉,没新意。
气运丹田,我开始用最大的嗓门喊:“王小胖,练功去了。”
王小胖的歌声煞然而止,深情地看了一眼那个水蜜桃,用他那胖手擦了一下嘴角,又狠瞪了一眼王美美,嘟哝了一句“便宜你了”,就开着飞机奔了出来。
“小胖,你又要死到哪里去!别忘了回来吃饭!”小胖妈在后面嘶叫。
来到我家,我向王小胖展示了梯子和瓦片。
王小胖兴奋异常,"噔噔噔"爬上了三格,往下望了望,腿肚子哆嗦了几下,然后闭上眼睛慢腾腾爬了下来。
我问:“咋了。”
王小胖诚实回答:“俺不敢。”
我鄙夷地讽刺:“你个废物!”
他即刻反击:“那你不是废物,你跳一个俺看看。”
我狗视眈眈地瞪着他,哑口无言。良久,我说:“胖子,你去把小曼叫来。”
“叫那小妮子干什么?”
“让她先跳跳试试。”
“好主意。可她要是不来怎么办?她又不听俺的。”
“你就说是俺叫她来,她肯定来。”
没过几分钟,王小胖和小曼同时到达。
王小胖一头大汗,小曼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先对小曼表示了少有的友好,然后谆谆诱导:“小曼妹妹,南拳王你也看了对不?”
小曼:“嗯。”
我指着梯子和瓦片说:“那你向他那样来一个。”
小曼:“哦。”
她倒是爽快,“蹬蹬蹬”背对着我和王小胖一直爬到了梯子的最上面一格,飞快转过身来,重大事情发生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拼命抓紧了梯子的两边,嘴巴撅起来了,脸蛋扭曲了,“哇”的一声哭了。
我仰着头大叫:“你哭什么啊!跳啊!”
王小胖也随声附和:“快跳啊!望那瓦上跳!”
小曼哭声震天,可怜巴巴地说:“俺不敢呀!”
我再次失望:“又是一个废物,不敢你就快下来吧。”
小曼不要脸:“俺下不去了,小让哥哥你来把俺背下去好不好?”
她那神态的确值得年幼的我同情,:)。
我命令王小胖把梯子扶稳了,自己使劲勒了下裤腰带,缓慢爬上去背起了小曼,开始蜗牛一样往下挪。
当挪到还剩两格的时候,小曼做了一个让我和王小胖震惊的决定。
她对我说:“小让哥哥,你放下俺吧,俺在这里跳。”
我大喜,问:“你说的是真的?”
小曼:“嗯。”
王小胖情不自禁开始鼓掌。
记得当时,她用泪汪汪的眼睛看了我很久。
就是到今天,我也清晰记得那个眼神,分明是表明:我是为小让哥哥跳的。
当小曼痛苦的蜷缩着膝盖躺在地上呻吟的时候,我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查看。
裤子没破,把她的裤腿挽起来,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