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子谦那满眼冒跑车的眼睛,木叔叔那时候却很苦涩的笑了笑。
“说是这么说...但小千,我觉得你爸爸可能不会要这批货。”
“啊??”
“叶落归根,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不过这点倒没太大问题,这些尸体都是来源于重刑犯!杀人放火,强j讹诈逼的人家破人亡!他们什么坏事儿没干过??我们不折腾,也是送给医学院做解剖实验的,到那里只会更折腾!”
“但问题是,你爸爸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陈耀坤了啊...就跟他说的一样他现在是个有儿子的人,他是个父亲!陈耀坤?这个名字和它代表的灵魂他早就选择让尘沙掩埋永不见天日!”
“就跟我一样...兴许我还没他坚决。毕竟他可是曾近一口吐沫一个钉的耀坤啊...至少如果我金盆洗手要付出的代价是老家都不能回,明明有很多谋大财的方法,却还只能强忍着被人白眼以待的恼火,过着修电瓶车那样的苦日子的话,我说能说出口,但绝不会像他一样能做到、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甚至如果没因为你把这些埋在他心里尘封的东西都给挖出来的话,可能还是一辈子...”
“...”
“总而言之你们长大点就明白了,顾虑的多、想得多!当年我们贩卖这些东西心安理得,自我欺骗觉得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谁也没逼谁!只当它是种谋生的手段;但是现在呢?我,怕子谦这混小子沾上这坏东西;你爸,就算知道基本不可能也绝对害怕这些玩意总有一天特么会把你这一辈子给害了!因为就算没落到你们手上,也绝对百分百会搞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毁掉多少人的一辈子时光!这叫做报应,现在不来迟早也会来的...”
“所以啊小千,你觉得你爸爸、他会要这批货么?”
看着木叔复杂的眼神,连总像患了多动症般的子谦都沉默掉了。而我那时候想着爸爸为人处世,却是笃定的摇了摇头。
爸爸他以前,的确混过!但他混过,却不代表他就不是个好人或者变不成一个好人!就像有些人披着政府的狗屁,依旧掩盖不了他们身上那种损人利己公报私囊的铜臭味的一样。
三岁看老七岁看小有时候真就是句笑话,因为抛开哲学的大论大道,今天的你的确代表不了明天你,明天你的挫败难堪和阴暗,也绝对不代表你未来亦如今日一般任人唾弃、活得颓丧。
木叔那会就笑了笑,叼起一根烟把火机点燃、吹灭、点燃、又吹灭,最后十分复杂的眼神却一凌,猛然点燃香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摇了摇头。
“但是这批货,我们不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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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叔没说这货为什么不能不要,那会哼完这话只是保持了沉默,转过头去再不理我们;而我和子谦对视一眼,却是很无奈。
大人的事儿,小孩不懂,也就最好别多想多管。
一路无言,只是车子快速的往东关郊区行驶着。半道上木叔睡了过去,子谦难掩忧心的捣醒他问了声死老头你是不是昏了?见他正眼摇摇头后,才担忧的扫了眼那胳膊上的血迹转回头来。
明面上再吵吵嚷嚷,这世界上最关心木叔叔的,还是他子谦。
车子开到郊区半途的时候停了下来,木叔下了车似乎跟我爸商量什么去了。我就乘机问了下子谦,问他是不是我爸爸、和他爸爸的“那些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子谦愣了下就皱眉点点头,看他那说不上是喜是悲的表情,我就问他那你现在什么想法?他就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没什么想法。
“我不管他以前是谁、不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我知道他是我老爸!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看着子谦豁然开朗没半丝掩藏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曾今的我自己,咧嘴笑一笑,就没再多言语。
等了会木叔又返回上车,这一次车子再没做停留直接开进东郊一处笼罩在黑暗里的大楼里。那会木叔才催促我们赶紧下车,一下车就看到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头在催促我们快点。
“动作快!最近东郊强征城管来来去去可多着呢,出点啥意外你们给的那点钱都不够老子在监狱给那些顶绿锅的老蛤蟆疏通的呢!给我麻溜点!”
“哎??这不是耀坤么??你、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哦,就最近王叔...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哈哈,还行吧,有德彪这傻小子护着我,当年那些老不死的也没再敢来找我麻烦,倒是你,这些年到哪儿去了啊,我...”
这个驼背驼的很严重的老头似乎和我爸很熟,一见到我爸那原本很不爽的神色顿时变得和善不少。递给我爸一根烟两人就看着一帮人来来去去搬尸体靠在车上扯起了家常。木叔看到我在看他,却是戏谑的冷笑了一声,说王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要不是耀坤念着他以前没按沙滨的话做,直接把我们几个弟兄给活烧掉的恩,跑去找老龙头求情让他堂哥、也就是倒斗的那一帮土夫子把他放了,他这种人可是活不到现在这时候...他当年直接把他堂弟弟皮都给扒了!!”
“啊????”
“哦,呵呵,你当我没说,你当我没说...总之这老东西就沦落到赚死人钱的地步还不安生啊...子谦你个小兔崽子,以后老子要走了你特么就给我拉到海上绑了席子飘掉就好了听到没有?千万别火化..你要知道这老狗ri的用尸体烧出来的油在自个小作坊里做肥皂,估计你小子回去一见那些玩意儿就得吐出来。”
“哇~~~”
哪用得着回去啊?听到那话的时候,我和子谦脸同时一绿,都当场吐了出来;再看那张跟干尸一样皱皱巴巴的脸,也再也不觉得他笑的很和善了。
爸爸他们那个年代里,有些事情,似乎使我们这晚辈一辈子都再无法看到的了...远比现在复杂阴暗太多太多。
十来号人,二十来具尸首,搬起来还是废了好大一阵功夫。好在我知道彪叔跟他只会过把监控全关掉了。
“呦?这是黑龙江的李兴鸿啊?05年那桩灭门案可是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的,灭的还是自个表亲一家,你说为个女人至于么?啧啧...可惜喽,这没死的话抓到公丨安丨局里去,让那几个老蛤蟆吃点喝点,还能给老子落个几万块的赏金呢...”
“那就开始吧,你们几个小娃子瞅啥呢?快去下面锅炉房灌油去啊?!”
“哦、哦~”
进了火化室,这二十来号尸体就那样横七八竖的摆放在地上。王老头盯着其中一具唏嘘两声、把铁门打开后就喊走一半人跟他去了别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