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示范看他不上道，就点了点：“你那位不只是自己的事儿，还牵扯你们单位几个人，明天兴许就移送到市检察院了。

老总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这事儿，你能办？”

“能办！”姜示范很肯定。

“咋办？”

“好办！如果没什么大事，公丨安丨局就移交你们内部处理。”

姜示范起身要走，回头笑着对老总说：“区里两个月没开资了，还差50万元。我想从你们企业借钱周转一下，行不？”

老总哈哈大笑，拍着姜示范的肩膀说：“多大点事儿，明天我就让会计转账”

转天，姜示范看到50万元划到区里的账上，立即打电话说：“放人！”

这件事让我对姜示范另眼相看，觉得他是能成大事的人。

财政收入是一个城区向前发展的基本保证，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区政府是很难正常运转。姜示范早就懂得这个道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之前，姜示范做事一直循规蹈矩，甚至谨小慎微。但做了区长、区委书记之后，他不得不为全区30多万人口的出路着想。

全市各个县区的头头脑脑聚在一起开会，从内在到外表比拼的全是实力，富的县区与穷的县区领导说话的口气虽然不同，但受到上面领导的重视程度一样，好与坏两个极端，自然会受到市委和市政府的重视。

富的要激情澎湃地介绍经验，穷的要涕泪横流一如既往地哭穷，最后都会有好果子吃。

例如比较富的s县和x区，一个是靠矿藏丰富，而另一个商业中心区，财政收入平稳向来不差钱，市里每年的先进评选，基本不会跑出两个县区。因此，市里有什么事情，总要向这两个地方出力。

这叫“政绩”。

穷有穷办法，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如果有人要能哭着弄回个国家级或省级贫困县，那么这个县的领导就不会为全县公教人员开不出资而奔忙了，因为上面提供的扶持政策，会填上入不敷出的窟窿。

这叫“实惠”。

几个城区的财政收入比较透明，市里领导基本一清二楚。而县里的情况则很难判断。现在看似s县风头很劲，但开矿要毁林子毁地，s县青山不在，生态受到了破坏。另外的县其实实力并不差，但他们有肉埋在面条里，把实惠留给当地的农民，而为了手头更宽裕，眉头紧锁，手心朝上，弱弱地说：“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像姜示范这样你说富不富，说穷不穷的城区地位最尴尬。

姜示范后来之所以采用非常手段来治理城区，也是被当时的经济形势逼的，如果想做一个平庸的人，姜示范只要公事公办低头挨过四年、八年就有出头之日。

但姜示范表面的温和平稳，而内心心如刀割，想想全区公教人员的工资，想想在社会上游荡的10多万下岗、失业工人，他常常深夜开车在跑到浑河边上，把一个个啤酒瓶子在石头上砸碎，只有激烈的粉碎才能让他内心平静。

然后，姜示范坐在石头上，捻出一撮清原老乡带来的烟叶，用指头捏碎用草纸卷好，点燃，使劲吸上几口头脑才会有新的思路。

姜示范其实想过许多办法扭转全区的危局。

为此，他几乎一次不拉地跟着市里各种名目的招商引资团，在全国发达省市各处跑，探究城区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

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大吃一惊——源源不断地进行房地产开发。地产开发可以解决就业，增加税收。越是经济发达的城区，地产开发越猛烈。

地产开发与各级政府的财政收入紧密相关，表面上是地产商在开发房地产，其实背后最大受益者就是各级政府，这好比日益紧张的能源，中东打个喷嚏，国际石油价格就会波动。房地产开发已经成为驱动政府这部机器正常运转的石油，没有石油，机器该如何运转？

一次，姜示范应邀参加电视台组织的一个节目。

那是一个谈话节目。被请来的几位知名学者正在地产商和百姓探讨房价居高不下的问题。站在中间的开发商想通过这个节目，扩大楼盘的影响力，但谈着谈着话题就转向了。

在房子定价上开发商是强者，而到了电视台面对侃侃而谈的专家和情绪激动的百姓，开发商成了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姜示范其间接了一个电话，常务副区长向他汇报一个好消息。规划部门已经批准了我们提出的城区改造计划，有四个地块要求在今年春节之前净出土地，挂牌上市。另外七个地块，有望在春节之后净出。

姜示范放下电话，回头往了一眼犹如斗鸡电视台录播现场，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离开现场。

这十一个地块一上市，让姜示范顿感轻松，今年区财政的日子好过了……

姜示范曾经与河东小乔一起共事，就坐在同一张办公桌上。

关于那段经历，即使是小乔没有出事之前，姜示范也很少提及。

姜示范几乎目睹了河东小乔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到成为机关算尽的小三全过程。

河东小乔太聪明了，聪明过头就是傻；河东小乔太勇敢了，勇敢地从别人手里抢来了爱情，勇敢地捞取大量钞票，勇敢地让她走到了死亡的边缘。

河东小乔真名叫乔亚美，因为她在开发河东地区过程中名气太大，人们就用河东这个名字和姓氏加在一起。叫顺嘴儿了，以致人们忘记了她真正的名字。

1995年，姜示范从街道办事处被借调到区里写政府工作报告。d区在没有大规模开发地产之前，区委、区政府都住在临近市场的一趟平房里，党政群团部门与各个机关挤在一起。

河东小乔年轻时并不像网民传说的那样丑。姜示范认识她的时候是团区委副书记，在团委工作的人，嘴巴能力要比行动力重要，就是要能讲。

小乔就很能讲，并且煽动性极强，经常把会场调节的山呼海啸的。

河东事发以后，姜示范看到了小乔在法院开庭的照片，的确是丑了。

几年的官场沉浮让小乔眼中充满了世故，尤其是神情。人的面部神情是多年情绪积淀，你善良，脸上就会有笑纹，你沉稳，面部皱纹就会凝重，你凶狠，脸上的周围就会往横里去……姜示范看到的河东小乔，面目表情阴鸷而乖戾。

姜示范曾有无意中撞见了河东小乔在办公室偷情，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惊慌失措，而小乔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回头瞟了一眼，继续把那个后来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压在办公桌上，让窥视者不好意思的离去。

姜示范就此断定，河东小乔早晚要出事，出就出大事。

而能出到死的地步，姜示范却没有预料到。

有人总要问，腐败官员被查出来不是几十万、几百几千万，甚至上亿元，当初丨党丨委政府去干什么去了？

对于贪官来说，他们最不害怕的就是公丨安丨局、检察院、法院和老百姓。公检法在事发之前和事发过程中行动力有限，即使被他们发现直接抓进去了，只要死扛，事而也不会出的太大。

普通老百姓别看呜呜喳喳，他们不是局中人，知道的事情非常有限。

贪官最害怕的被双规，双规的人一进纪委政治生命基本就完蛋了。贪官的天敌不是领导，更不是纪委，而是身边最亲密的同事、下级，别看彼此在一起又说有笑的，在一起吃喝玩乐，你贪了多少，有了其他的事儿不说。

贪官的权利位置，有很多眼睛在窥视，之所以有人没有行动，是因为有人等待找要完成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