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系列4)
十几岁的夏天,牛儿牵着我傍晚时分在屋后茂密的深山上,相即躲着烈日的煎熬,在林间最深处长有一大片野花的草丛中寻觅。肥的草栅不住牛儿渴望自由的心,竖着尾巴在不圆的草坪上飞驰。我呢,当然躲在树荫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另一条窄路上头戴野花的姑娘牵着她的牛儿轻盈来到这片不能再熟悉的放牛场地。
无数个快乐的日子是在这片蓝天绿草上度过的,山峦起伏,放眼望去十米外又一座山头充实视野。戴野花的姑娘脸色红润,她的牛儿如她一样安详,平和。吃完一小块的草后轻轻移向另一块。
‘吃吧,五味子。’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一手如豆大红红的野果,递在我面前!我并没有很快从昨夜第十集【包青天】里的展大侠飞起的那一脚回过神来,假如我在那个时代,该扮演展大侠的同类,还是被展大侠手中银白色的长剑割去喉咙而毙命当场呢?‘吃吧,很甜的。青色不熟的果子我没摘下来。’我很不情愿收回漫无目的的遐想,看着这位身体单薄,指甲带泥的姑娘,不愿把自己这看似复杂的心情告诉她。五味子不酸,坦白说甜而不腻。我一口气吃下她手里所有的果子,并告诉她,我们班的班长星期五上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残缺的小儿书向我炫耀,说他远在上海打工的爸爸这个暑假带他去打工的工地潇洒一回,还说可口可乐是黑色带气的......
不知道班长这次的上海之旅是否长见识。更不知道头戴野花的姑娘什么时候跟她在常州上班的姐姐离开老家的。草地上被牛儿啃过后又长了一层更嫩的青草。【包青天】放到25集的第二天,我和另一个儿时的玩伴在就近的池塘里洗了一个光身澡,把池塘的墨绿的水搅得黄黄的颜色才起身穿上打过新补丁的衣服。晚上,那位最好的玩伴也背着行李踏上打工之路。
一望无际的大山,此起彼伏。清晨的雾把土房子浓浓围绕,乍眼一看,人间天堂。似一幅带色淡雅的水墨画,层次不同,无穷无尽。你置身其中,四周的寂静仿佛能听见溪尽头潺潺流水声,另一座山头上偶一响起的虫鸣声。
我是寄生在城市边缘,听着凌晨四点隔壁卖菜小贩起床进货时发动三轮车声,看着清晨到天黑天总是灰蒙蒙一片时,才想起山水家乡的至真至纯。
霓虹深处的孤寂,总是在深夜才能借助廉价的香烟填补。从冬到春,到夏,这个繁华的都市染缸自始至终保持一种灰色。菜场里蔬菜贵得惊人,荤菜始终不曾跌落。全球不正金融危机吗,而我的祖国不正日益繁荣吗?一千多块钱的工资,去掉房租,去掉基本的日用。只能在200瓦的地摊灯下挑选低廉的衣服套在身上。这样窘迫的经济前提下,还被租住这个村里的联防队收去60元的暂住费钱。昨夜8点十分,我跟他们吵了一架。其它地方办暂住证只需一块钱,这里要60,难不成两个天?被告知上头的旨意,再说人家也不是收暂住费,是卫生费。晚饭时喝过一瓶两块钱的啤酒,这会酒意全没。给吧,谁让是寄生在人家地盘呢。
每天天亮就起床,已最快的速度洗漱。因为稍微晚点老板会狠声恶气痛骂一番。我能理解其苦心,真的!在这个城市打拼20多年,老板一头乌黑的秀发变得稀稀疏疏,老板娘总是站在装货的车上不厌其烦跟我们诉说着他们寄生在这座都市的经历,赚钱不容易,特别外乡人生存更难。这不几个月内两台车在城乡结合部一连被路政罚款5次,一次一千,找人还得花几百。生意难做,赚的钱不够上头罚款的,只有牺牲一下我们这些打工仔的睡眠,才能不受大的损失。而老板娘唯一的中和就是每天中午给我们的饭钱加上一块钱。
今天我绕过污水四溢的垃圾堆,进了只有三个坑的公共厕所,蹲下时想起了儿时最好的那位玩伴,已经死去快三年了。记得也是在这个厕所我得到他过世的消息,那是一个灰朦朦天,都市的喧哗吵闹着手机的听筒,似乎要把那噩梦般的消息柔化成细细的。想到他凄苦短暂的一生,我没有泪。因为他的刚烈不容我半点的软弱,更不能把伤痛的咸水连成一线。他没读过多少书,从小到大,一直顽皮刚烈。可以说他单手拧起青蛇的尾巴,在我们那群伙伴里,无人能比。也就是那一次,从心里我们称其为老大,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每个细小的片段,都不能缺少他单薄精神的身影。在上海闯荡10几年,混了一个小门面,安置了一些廉价的补胎器材。在一个物流繁华的地段营业了。半年过后,轮胎的钢圈没压上压条,充气不小心充过了。轮胎的爆炸把他推向2米高又摔下来,压条的弹性不偏不斜打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命运在那一刻终止!而我内心的那份牵挂却久久不愿从他单薄的身上移开。
母亲越来越苍老,年初八出门时,我几乎不敢正视她那关切的眼神。注上现代气息的我,依然脱不下乡土的味道孑然一身。跟霓虹灯下酒绿灯红的男男女女无法比较,跟都市同龄人安逸的生活环境无法去比较。我并不羡慕,但自己活得不从容!
邓玉娇案迫使自己再不买彩票,杭州的70码,加上家乡征地的闹剧。我似乎觉得自己并不活在一个和谐的世界,虽然打完这些枯燥的文字后依然会静静躺在角落的那个窝里浮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