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这次去上海,上头可是全城报销啊。周镇长初四还在上海打电话我,说上海这家公司的领导难对付,让我怎么也想办法弄只野猪过去。这不,我花了几天的时间上山跟村民好说歹说弄了一只野羊来。莫后我给了他五十块钱,还应他的要求答应他家今年待盖楼房的土地证上签字,那鸟人才松的口。你说难不难,搞得我年都没过好。”
“张所长,这次在镇长面前你是立了大功。到上海我帮你说情,让镇长带你去洗个澡慰劳慰劳你。”邻座啤酒肚且眼睛小小的那人笑笑说。
“帮我说情,我看你是想拽我的衣裳角吧。班子里谁不知道你刘处荤段多,人送外号采花大盗也。”瘦男人阴笑着,似知道其中的秘密。
“莫笑我,那妮子现在在外打工呢,听说是卖的,你说那妮子长的好,咋就单单做那个呢?可惜了,可惜了。”啤酒肚有些失落。
“那是为了生活,我县里有几个姑娘出去不做那个的,听外出的回来说,广州一条街都是我县人。弄得我们这边领导出门都怕提这事。”瘦子接着说:
“要我说,咱这边的风水好。长出的妮子都好看,皮肤嫩嫩的,跟煮熟的鸡蛋样。好姑娘都被糟蹋了啊 !”
啤酒肚赶忙说:“哪里来这么多的怜悯心,上次在武汉一浴室里浪的时候咋不想这么多呢?”
瘦子若有所思地,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此一时彼一时啊!要说,导致现在我县的**成风领导人也有责任呢。”
啤酒肚说:“……”
前座一年轻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这会哭个不停。此哭声打扰了我前排就坐两位的谈话声。靠近车窗的小倩似乎有些晕车,作出一种难过样。“怎么了,小倩。是不是不舒服?”“没事的,我有些头晕,睡会便好。”小倩说着扭头看着窗外。可能车子快到前头的新车站,缓慢地行驶在较宽的马路上。此处街面比镇上要整洁。且门面一间挨着一间,相同贴着红艳艳的春联。回头再看车内,前座的一对胖瘦又聊了起来,
“这车坐着真憋,透不了气。”
“可不是,转上武汉的汽车要好些,不超载,车里还干净。”
“刘处,此次从武汉转飞机到上海是不是有些折腾?”
“图个舒服呗,车快停了,别忘了带上你的野羊。”
“哦,好的……”
宽敞明亮的县新车站,偌大的候车室里这会全挤满了候车的人;汗味、韭菜味、廉价的香水及香烟味充斥着整个大厅。寥寥无几的凳子上坐满了人,没挤上凳子的坐在自己大包上,随遇而安;也有坐在从小卖部买来的《故事报》上目光四顾的;而站着的则不停跺脚,天冷的缘故,厚厚的棉衣拉链拉到颈脖上;女人们个个衣着光焰,昂起额头,穿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扭动着屁股,晃动的腰身,加之居多的形形色色已然构成了一老家一年一道的赶庙会那热闹的场面。
初离
(三)
终于坐上县城开往上海的大巴,这次我临窗而坐。出了大山的马路变得笔直而平坦,窗外景色依旧,偶几块零星的麦田用墨绿点缀这冬的灰调,似张扬却显牵强。宽而广的平原一望无际,几块稀疏的绿色似扭转不了这自然的布局。这不,年前下过的白雪,化得余数不多的几小块遗留在麦秧上,试图用白色改变其灰调。然而一切都徒劳,除了向车窗外倾斜残留点我的记忆外,其余的全部忘记。
小倩趴在我身上睡着了,口水湿了大腿一片;而此刻的我却无心睡觉,睁眼闭眼都掩饰不了那份窃喜,那份茫然。
“到南京服务区了,要吃饭了。”车上一位年纪大些的女人轻声说着。
车子果真缓缓停在几张大巴中间,“下车吃饭,快快快,都得下去。”司机对着车里睡着的,没睡着的大声叫着,且口气坚定。车上人几乎都睡眼惺忪向车门走去,嘴里还叽叽喳喳咕噜个不停。
破旧不堪的老服务区里除了一台“背图”电视外,剩下的全是吃的,杂牌火腿肠,杂牌方便面,还有就是发黑的饭菜。如老家道场那么大的厅里整齐摆放简单的桌椅,大部分都坐有人,也有站着的,估计是吃完饭后没上车的。
“吃饭来这边买票,吃饭来这边买票……”我跟小倩就着这喇叭声去吧台买票。
“十元一个人。”卖票的女人说。
“面呢?”我问
“也是十块。”那满嘴是油的女人睁大眼睛说:“快些,后面还有人等着。”
虽不情愿,小倩还是掏出二十元买了两份饭。我和她拿饭坐在就近的地方吃起来,冰凉的饭菜难咽下口,且有股子发酸的味道,不知是放醋还是饭馊了。我和小倩几乎没吃,就上了车。坐定后,车上人都上齐了,莫后车子又缓缓开动。小倩恶声声地说:“十块钱买份馊饭,要是家里买盐能吃几个月呢。”后座的一位打扮时髦些的大姐接过说:“这算什么,前几年你要是不吃,还被里面几个长头发的人打呢。”说完喝了口矿泉水,且说:“前些年,上厕所小便一次还五毛钱,不管你吃不吃饭都得掏五块钱,才放你上车。”跟其坐在一起的一位年纪稍大些的跟着说:“有某办法,在家人贵,出门人贱……”
短暂交流后,大家相即又睡去,时不时起轻微的鼾声。小倩却没睡,目光迟疑似若有所思,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来。我也睡不着,听车轮压在沥青路面上细微的声响,听空气阻碍大巴前进的吼声……车头内挂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这会也消停下来,包括司机及乘客,所有人似乎都在无声中奔向一个的方向,这方向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未知数……
一路上我看见课本上的南京长江大桥,看见江南白砖黑瓦的房子,看见高速路中央冬季还发青的景观,看见偌大的广告牌……
“小倩,你说上海好玩吗?”
“不知道。”
“这次我们去上海能做什么呢?”
“不知道?”
“能找见新婶吗?”
“可以吧。”
“要是找不见呢?”
……
过渡
(一)
“你找的这位,已经不在我店里了。走了快五天。”
“那她去了哪里?阿姨。”小倩焦急地问。
“这我不清楚。”电话那头冷冷地说。
“我们怎么样才能找着她?”小倩几乎快哭出声来。
“哦,对了。我这有她一个拷机,你可以呼她。号码是……”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倩说。
人山人海的上海火车站广场,几乎到了人贴人的地步。匆忙的人们背着大小包来来往往,从不注视与自己无关的一切。在这样陌生而庞大的地域,我和小倩就如一粒尘埃浮在广场上,至于最终要落在哪里依然是个谜。
“各位乘客,K3124此列车即将检票进站,请您从5号候车室检票去6号站台上车……”
在北广场一角落的电话亭依然清晰这标准普通话的预报声,我和小倩目光呆滞,痴傻地站在原地。拷机也呼了无数遍,而守在电话机前的铃声却迟迟不愿响起。就算偶一响起,电话那头却不是新婶的声音。记得老家大巴司机告诉我们,去上海找人一定得坐N路公交车去火车站,那边人多,上海丨警丨察不会因为你没有各种证件而‘抢送’你。直上午八点多到的火车站,到下午4点依然没联系上新婶。
“啊!小倩,我们带来的行李还在广场上的花坛上。来这边又1个时辰了,会不会被人拿哦。”我突然记起来说。
“我忘了这事,快回去拿来。”小倩急切地说。
“不等新婶的电话了?”
“等下再过来打。”
我和小倩飞奔去花坛,先前放包的地方坐上五六个男女,却没见着包。“啊!”小倩先叫起来。我哭着问那几位见着我们的包没有,回答是他们刚坐上,没见着包。
“我说拿着吧,你说没事。这下好了吧!”小倩恶狠狠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