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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活时,似乎没有过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的现象。我觉得这与性格有关。往工作面扛柱子的时候,我总是尽量跑着送去,总想着提前一秒钟把临时支护打起来,工作面的人们就少一分危险,而小张、王晋平等总是不紧不慢走着,挨了骂才紧跑几步(他俩真是一对儿,小张把小王都带坏了)。有时细一点的柱子我一个人就扛进去了。不光是这,我还总能默不作声但眼疾手快地递给打支护的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阿金、冉其军、罗忠德都夸我有眼色,老胡不吭声,就是这个老贺,操!好象在心里对我有不满,总想找我的茬。不过他一般找不住。把帮的时候,太累了我也会站直腰拄着锹休息一会,但很快还是会弓腰抡锹装碴。冉其军已经为我换了把新锹,锹刃较锋利,抡起来趁手多了。再加上干了十几天的活,我已经有点掌握了干各种活的规律,在潜意识中分析出哪个动作怎样做才能最省力,倒碴装碴时铁锹扬起的高度和身体倾斜的角度是多少时所做的功最少,等等。其实这不是我专门要去想的:醉都醉了,还在乎多这二两?这也许是人对减轻劳动强度的一种本能反应吧。

但是,再怎么省力,这本身就是得吃大苦出大力受大罪的活。唉!

下坑期间,除了那些正常的生产任务,我们还下过枕木(机车头把装满枕木的矿斗顶进来,我们卸斗,把枕木整整齐齐地堆在某处比较开阔处。对了,我们用的枕木不是木头,而是一米多长的水泥墩子的枕木,两个人抬一根,死沉死沉!);扛过瓦斯管(五六米长直径五十公分左右的钢管。刚开始我们还感觉这种管不算重,中空的嘛!但几趟下来就吃不消了:俩人抬着一百多斤的瓦斯管走两里,重啊!怎么不重!一个班扛了近二十根,我的腿直打哆嗦);……

没有一样不是重活。唉,开拓队呀!

我下坑把帮近一个月后,老胡开始有时安排我到外面和小四川一起推斗。我不知道这是否来自中队干部的意思,但我深知自己绝对不是个瓜旦(看我这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逑样,谁下谁的瓜呀!)我根本李不上想这些,能轻松一个班算一个班!最起码离工作面远一点,能少吃点岩尘啊!

等推开斗,我才发现这也是个力气活。唉!开拓队,真是没有个轻活。

机车头顶进本班所需的空斗后,我们把卷扬机的钢丝绳套住空斗前的鼻子,一次放进副巷两个,装满碴拉出来后,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些满斗一个个推到前面——斗太多了,不能让它们堵住路使后面的满斗放不出来。巷道内的轨道基本上是水平的(坡度稍大,空放着的空斗或满斗便会自己滑动,相当危险),而要在水平的轨道上推着一个装满石碴的斗往前走好远,也是件苦差(不过比把帮强多了)。而且,小四川主要往副巷里放空斗,外面推斗的活一般是我一个人在干。斗太重了,静止放在轨道上时我根本推不动,大小便失禁地用力也推不动。小四川帮着我推着使碴斗在轨道上走动开后,我就借着这股劲往前推。说起来是推斗,其实手和臂才有多大劲儿呀,我们就是用肩膀往前顶,这样才用得上浑身的力。当我身体前倾与地面接近30度拼命往前顶时,突然感觉自己这姿势象极了油画上黄河边的纤夫。是的,姿势象极了,只需把工作环境变一下,低头弓腰身体前倾双手抓地的我也可以上油画的。

其实,我感到吃力,是因为自己“力气没长全”而已。1996年,我21岁。按老犯人们的说法,男人到了二十六往上,力气才能长全,腰上才有劲。如果从小吃苦出力,就会早一些。所以,小四川虽然身材矮瘦,但推起斗来他比我力气大呢!还有,我师傅冉其军,那力气更没法说,他入狱前就曾在火车站打过短工,他说一百斤的盐包他一次扛四个。在社会上仅为挣口饭吃尚能如此有力,到劳改队下了坑,为了不挨打,应该是更舍得卖力的。二十四中队三组值星员乔三龙,彪形大汉一个,有人亲眼见他用双拳击打静放在轨道上的碴斗,硬用拳头把这个矿斗打得缓缓向前行!还有,我以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背水泥时最多一次能背三袋:三百斤。但是二十四中队的吴良诗比我强多了。吴良诗,四川籍犯人,小个子,他曾与别人打赌背水泥,在他弓下腰后,别人往他背后叠放了七袋水泥!七百斤!比他的个子还高!并且他背着这七袋水泥走了十多米!我后来到了二十四队时见过这个不起眼的吴良诗,他背水泥的事被不少人津津乐道。我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是我也相信,因为每年“五一”比赛拨河时,小个子吴良诗总是做为主力处于第二、三把的位置,必然有着非凡的神力。

就是在我推斗的日子里,我挨过老贺的一耳光,这是我下坑期间唯一一次挨打,也是我三年半劳改生涯中唯一一次挨打(无论干部还是犯人)。有一天我和小四川一起到外面往下放碴斗。那天一米二的进度打了一米四,碴特别多,碴斗两个两个被放了出来,我死命往前推,可能有那么两次我俩动作慢了点,“Z”字形巷道的左下角就堆住了几个斗。我和小四川不紧不慢往回走时,老贺迎了上来,扬手劈脸就打了我一耳光,又一脚把小四川踹得连打两个滚:“磨蹭!磨你妈们的板鸡了磨!老子叫你磨!”我俩自知理亏,赶紧撒腿往回跑,玩命地把碴斗往前推……

这次挨打,是我活该,谁叫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没有以全组的生产任务为重呢!

从这次起,每当暂时无斗可推时,我总是进副巷里拿起大板锹在最后面把帮,心想反正这活也不太重,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有空了把把五帮也好,能给别人留个好印象,没必要象小四川那样一有空了就坐着躺着休息。人家是从二帮干出来的,咱现在被安排在外面推斗,是照顾,也是老胡在押注。但是,如果自己以后上不了地面呢?如果我一年半载回不了中队当勤务犯呢?那就不会对老胡及三组的组员有所帮助和照顾。那么,我还会被要求回工作面把帮。如果我象小张那样拣片树叶就不发是森林,在受照顾期间得意忘形,那我再回把帮时就不会是五帮了,而有可能是四帮、三帮,在勾木板、撬棍的监督下几小时一个姿势地弓腰低头抡大板锹……

所幸没有如果!所幸我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大汗淋漓地想。

在上马街跑号时的那个恶梦警示了我:无论身处什么环境,只要有机会一步步爬上来,就要站稳每一步,既要瞅准机会再向上,又要努力维持着不掉下去,还要为如果掉下去后所处的环境提前做好准备。就是说,人,无论干什么,尽量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前路能走到哪谁也无法预测,但能不能给自己留条好点的后路,就看自己了。

至于说自己有肝病,从事这种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不好,唉!哪顾得上考虑这么多许多!走一步算一步,混一时混一世吧!

于是,我还是跟着每天出工16里、收工16里、爬大坡、每天把帮、推斗、大板锹;每天三大件、脏窑衣、凉的墨水澡;每天出工收、抿圪抖、两烧饼的班中餐;每天政治课、技术课、文化课;每天黑手、脏床单、黑眼圈;每天累、饿、困;每天痛苦、无奈、煎熬……日复一日,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劳改生活。

二十  三上课,剃头,看电视

第二十三条不准随地吐痰、便溺,不准乱扔脏物、废物、果皮、纸屑,不准损坏、践踏花草树木。

下坑是三班倒的。早、中、夜班每周轮换一次。但无论出哪个班,下了坑干活时身边都是一样的黑暗。早班最接近正常生活;中班是中午一点多出工,等收工回到监舍吃完抿圪抖就半夜一两点了,早上八点左右就起床洗漱,因为八点半就要准备上课;夜班晚上九点多出工,等收了工吃完抿圪抖一般是次日上午九点多,然后睡到下午四点多起床。对于某些睡眠质量差的人来说,中班和夜班的休息时间里难免会受到监舍内说话吵闹的影响,但对于我和那些把帮的人来说,根本没睡不好这一说!任旁边雷霆万钧,只要值星员允许休息,我马上可以一闭眼就睡着了。象检验厌食症的存在与否一样,检验失眠症的存在与否,854副巷便是不唯一的标准操作平台。

周一的政治课是由各中队的指导员来讲的。每个人不管能否听懂有否兴趣,都得睁大眼睛坐在小凳上听,谁也不敢打瞌睡。周三、周四的文化课上,由于教初三语文和数学的老师都认住我了,我便有点特权,可以在教室最后一排趴桌子上小睡一会补补觉,而没人因此而扣中队的分,于是我珍惜每次文化课的机会而满怀感激地呼呼睡去;周二周五的技术课上,学习委员柳大荣经常把我叫进文化室里面的一个小套间——他的办公室,在里面帮他抄抄写写、批改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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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做老大(狱霸)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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