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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其军过来了:“哎哟,都干起活来了呵呵,能干多少算多少啊!别一会收了工走不回去,还得我抬你上坑,你这么胖我可抬不动哈哈哈。”

我听出这善意的玩笑和对我的做法的赞许,抬头也笑着说:“干这些活,问题不大。”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块头,手上还有把子力气。我也学着别的组员那样,用铁锹把轨道两边的地面整平,遇有石块就用镐头把它刨出来装了斗。我干得快,一小会就大汗淋漓腰酸背痛:这腰老是这样弓一下直一下,真是受不了。旁边有人告诉我:“干活,不要图快,稳稳地,一下一下,才能一直干。”我也学着他那样,稳稳地用大板锹铲住一锹碴,抬起来稳一下,往后一送,悠起来趁着这股劲儿抡起来装了斗,感觉好点,虽然不敢说自己能“一直干”,但这才象个干活的样子,这才象个劳改犯的样子。

干了一会,我的手上已经全黑了,手心里也有点疼,一看,原来左右手掌的几个指头根部不知几时就打了两三个水泡,而且不知几时就已经磨破了。水泡无所谓,我从小干活就知道,劳动时握不紧手里的工具很快就磨出水泡了,当时的做法就是把水泡挤破,洒点地上的细黄土(我们自认为这么细的土是很干净的),反正水泡下面是一层嫩肉,一会就好了。而现在我手上的水泡自己就破了,并且上面已经覆盖着黑乎乎的煤尘,正好。还有,能磨出水泡说明我的确缺乏劳动锻炼,这下坑不知要下到驴年马月,早点在手掌心磨出茧,也是好事。

坑下的煤尘真多呀!矿灯的光束中有些小灰尘在飞舞,但黑暗中看不到的地方我们只能自以为这空气是干净的。那些煤尘煤屑,好象不油性,粘在皮肤上钻进褶皱里。我们没有手套和口罩,一是用不着,戴上它们不象个干活的,二是也见不着,中队按月发的这些劳保,早让三大员拿上与二圪旦(刑满释放后留矿工作,下坑作业的人)们换了烟和酒了。我能感觉到眼镜片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煤尘。我流了很多汗,从棉衣领口扑出的一股股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霜,模糊了视线。我用手指头一抹,糟了,镜片上越发成了薄薄一层泥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又赶忙用窑衣角的内层擦了擦(当时内层还没变黑),从此我在坑下干活时,眼镜片上的尘再厚我也绝不用手指去擦,指头上的污垢更多。眼镜看不清,总比看不见好。

出的汗多,我水壶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巷道里倒是扔着根不知从后面哪儿接过来的水管,前端折回来用铁丝捆着。冉其军说那是坑下抽出来的水,只是打眼时防尘和搅绊混凝土或水泥沙浆时用的,很脏,一般不要喝。我这第一天出工,虽然主动干了些活,但毕竟不太重,水壶里的水喝完也就够了,但我看到阿金及两三个把头帮、二帮的犯人,喝光了水壶后,把防尘水管前面的铁丝拧开,就着管子咕咚咕咚喝开了。他们一个个满头满身大汗,上身只穿着件衬衣干活,棉窑衣早脱下来扔一边了,脑袋全部是黑乎乎的,煤屑从衬衣领口钻进去,前胸也是黑乎乎一片。他们酣快地喝着管子里的脏水,喝一阵还把水管对准脑袋冲一会,倒不是要洗脸,这脸上的煤黑用肥皂洗衣膏都洗不掉的,他们这样冲一冲只是图个凉快。我想以后干开活,自己可能也会喝这防尘水,或者也会用水管冲头。防尘水,唉!就算里面有细菌有病菌有大肠杆菌,渴极了也得喝呀!只要不是毒药,只要不是马上就会死人,我们就得喝。我们是劳改犯,没必要文绉绉假惺惺讲究卫生。人越下贱命越硬,我们人贱命也贱,不那么容易死的。

工作面清完了,我也累得够呛。我知道既然已经沦落到这一步,就没必要再拿捏大学生的架子再显示文化人的书卷气再强调我的定罪应该是防卫过当不应该是故意伤害所以不应该被判十年不应该被转到荫营不应该下坑劳改……滚他妈的血板鸡吧!现在就得同其他犯人一样,大咧咧地玩命干活,粗鲁地骂着脏话把帮,毫无顾忌地掏出家具就往碴上大笑着撒尿,全神贯注眼明手快地往临时工作面扛柱子递勾木板,不加思索地一有机会马上就地坐下或躺下休息,坐到屎上自认倒霉,找块石片大致刮一刮,再专门坐到土堆里蹭蹭,再用石片刮刮,就当是干净了……从今天开始,清高而不屑与别人为伍是可耻的,文雅卖弄多认识的几个字是可笑的,偷奸耍滑不想好好把帮是会挨打的,流泪、软弱、想逃避是会受到鄙夷的。我应该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每天抡起大板锹,把帮、把帮……

既然要死,就让我彻彻底底地死掉吧!狗日的瞎了眼的老天爷!有种你就让老子下坑一辈子吧!老子透死你妈!

十七洗澡

第十七条病犯要积极配合治疗,遵从医嘱,按时用药;隔离治疗的,不许到规定范围外活动,批准休息的,按指定地点休息。

从坑口到上面的窑衣房,又是好几层楼梯,我还是继续努力保持麻木,努力机械地拖动双腿向上爬。

窑衣房到了。我们报数进了大厅。我瞅了一眼立镜里的自己:没法说,满脸乌黑,和其他劳改犯一模一样,以后用不着照镜子,看了他们就知道自己是咋样,只是多了副眼镜。但我还是高昂着头,为第一次出工能自己走回来而感到骄傲。

进了中队的窑衣房,一阵劈里啪啦的开铁柜门声后,组员们象黑头火柴(身体基本上是肉色,脑袋是黑的)一样赤条条跑进澡堂,他们脱衣服的动作可真快。我也赶紧扒掉身上厚厚的窑衣,塞进柜子里,拿着毛巾肥皂洗衣膏,趿着拖鞋进了澡堂。

一进澡堂,一看到水池,我的心凉了。

里面有两个池子,池里都是黑水,象碳素墨水一样的黑水,其中一个更黑、更脏,表层飘浮着好多泡沫,这些泡沫都是灰黑色的。冉其军告诉我:先到脏的这个里洗了头遍,再到那边洗第二遍。

站在黑水池边我有些伤感,自己这六年半徒刑,每天就这样下坑?这样把帮?这样累死累活收工后在这样黑乎乎的水里洗澡?

但是,其他犯人包括老胡等人,都自觉地在脏水池里用洗衣膏洗了头、脸,再到那边用肥皂洗第二遍。阿金等几个还挺兴奋:“哟!收工早了就是好呐!今天的水还是温的哦!”其他人则默默地洗着,机械、麻木、按部就班。

既然一定要在这水里洗澡,好吧,那就洗吧,那就进去吧。

老实说,抡起大板锹把帮时我没有咬牙下决心,而往澡堂水池里跨入时我是咬了牙的:把身体浸入如此黑如此肮脏的水里去洗澡,是需要不小的勇气的。

我跨入水池,先坐在沿儿边。水是温的。今天就象阿金所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窑衣房里各大队的澡堂,每个班换一次清水,并且只由锅炉房统一供一次汽把水打热(澡堂大池里的水,是把锅炉里的蒸汽用伸在水里的管子送进去来加热的),而从坑下收了工,最希望的莫过于能洗个热水澡了,哪怕脏点也没什么只要热。而二十三队工作面远,几乎每个班都是在二十四、二十五两个中队的犯人收工洗过澡回到监区后,我们队的才能上了坑,所以水肯定已经变成黑的了,而且有时生产任务重,回来得晚,池子里的墨水已经放凉了。但不洗又不行,只能将就着洗。所以,能赶上今天温乎乎的墨水,谢天谢地了!在我后来下坑的日子里,三分之二洗的是凉墨水澡。直到今天,我洗澡时喜欢进普通澡堂子里,喜欢泡大池,不喜欢淋浴,不喜欢温突突的桑拿的大池水,这就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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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做老大(狱霸)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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