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听说很早以前住过劳改的犯人讲,那时候的劳改队也有出外工的,在外面山坡上垦荒种地。某日某犯人驾牛春耕时,估计他也是住了很久旱得慌,看到前面牛的家具便有点想入飞飞不能自持,便停了犁,在前面的牛身后站着行云雨之事。巧的是,深山坳里本来人迹罕至,而此时对面山坡的羊肠小道上正好走过一妇女。那时候空气还不污染,那妇女可能从小上学时负担不重也不近视,所以一眼就看出这边一人一牛的举动。我分析此妇女是刚出嫁没两年的小少丨妇丨。没出嫁则不懂,年纪大则放得开。她看到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便抬手捂着眼,把脸扭到一边对着墙往前赶路,居然忘了自己是行走在羊肠小道上,于是一失足滚下悬崖摔死了。后来得知死因后,劳改队的领导们就得给这个犯人加刑,可是罪名不知怎么定,后来有德才兼备者提议:人透牛影响春耕进度,又直接使妇女同志受羞而死,可定为“破坏春耕羞死罪”,于是付诸实施。
当然这个或许只是笑料,可信度不高。
二十 一一 点 工 作
第二天,支积办的张干事来了。
就如同每个中队都得有干部来管理一样,支积办做为监狱直属机构,虽说是两个犯人在工作,但也必须得有干部:赵、张二位干事。赵是晋城人,是领导,分管老李的一摊子;张是阳城人,分管我这边(在我以前是东东负责的一摊)。
张干事人不错,不只因为我有条件有背景而对我好,他对所有来找他帮忙的阳城籍犯人都不错,不太违反规定的小忙他都热情地伸以援手。张干事后来与我关系甚好,并且是超出了丨警丨察与犯人身份,纯属志趣相符、情投意合的朋友友谊。我们经常聊天,大至古今中外小至他的一些感情经历,都聊,除了不议论身边的人。“闲谈莫论他人非”是个很不错的做人准则。
张干事进门后,我们三人都在办公室。他俩热情地打过招呼后老李向张干事介绍我:“张干事,这个马上就是你的手下——小白。”张干事也笑着说:“听说了听说了,今天就是专门过来看看。”随后他又转向东东:“东,有什么东西赶紧教教,还等着往出监队带了?哈哈哈!”东东也笑着说:‘这有什么教的嘛,这么简单,谁不会做个表呀!“
很久以后我才想通,别人要求东东尽快教会我业务,其实并不是指工作。工作太简单了,不需他教,他们希望东东教的是我在坐上这个位子后,如何与下面中队”沟通“,向我介绍一些哪个队的谁比较可靠、哪个队的谁比较有利用价值、与谁打交道谨须提防等等。但是东东什么也没向我说,也许他认为各人应有各人的关系网,如何与下面”沟通“勿庸他明教,只要在这个位子上的犯人敢流露出一丁点什么意思,自会有各中队的那些猴精猴精的主任、委员们苍蝇逐臭般地围过来。或许他想再等几天与我处熟了再逐步告诉我?但是他没有时间了,我到支积办后不到一周,他便被调往出监队了,而一般各队的大油们总是在本中队留守到只剩下一周左右才下队的。时间越短,说明中队干部越离不开你,你也就耍得越大(我99年出狱时,16号上午出监,15号下午才去出监队象征性地住了一晚)。东东本来可以再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的。苍天做证,我没有向任何人,包括干部和犯人,流露过一山不容二虎希望东东早点在我眼前消失的意思!我没有这些举动是因为心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个想法!但是,东东还是下队了,直至出狱为止他只回来过十七队一次拿了点日用品,和我们也只是淡淡笑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多说。我为他心里可能对我产生的误解感到难过。
张干事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后,便找人去后面的活动室打乒乓球了。他性格开朗且平等待人(犯人),深受我们尊重。他当时还和我不熟,我们是在日后的工作中接触多了,慢慢才发现谈得拢的。
支积办的工作很简单,简单得我都不好意思讲。监狱犯人的减刑是以积分来考核的,挣一分等于减一天。每个犯人的月平均积分为五分,由我们代表监狱按中队犯人总数把积分下发至队里,然后由中队长、指导员以及积委会成员们共同分配这些积分。新犯人三个月内可以象征性地只给一、两分,谁有过违规违纪行为可以扣分,谁出工不出力可以扣分,谁内务卫生没整理好可以扣分……这些扣下来的分就全加在主任、委员、三大员以及需要加分的犯人头上,不过每人每月最多不能超过15分。当然这些都是中队控制着的(中队长主管生产,指导员主管改造,但也不绝对。还有的中队积委会主任说了就算的),我和老李需要做的只是察看各中队犯人积分考核的总数与我们下发的分数相符就行了。所以说,明面上的工作,实在是简单得不值一提。
但背地里需要做的事很多。井下中队的下坑犯人,挣的分可以有系数:下井劳动的普通工种的犯人,系数是1.2,在工作面第一线打眼放炮的三大员及技术骨干们,系数是1.5,所以,我这儿经常能看到某队某人每个月的考核分都是22.5分(老李那边没有),这毫无疑问是队里的大拿。他们干一个月光挣的分就差不多能减一个月,平时再经常搞些表扬、专项奖、年底再评个积极分子这些,减刑那个快哟!不能提了。问题是,按规定所有地面工种的犯人,包括井下中队的勤务犯坐班犯,都不能有系数,这就使中队的主任、委员(生产委员除外,他每天要下坑的)们,坐班犯们这些所谓的大油们感到为难。谁不知道下坑苦、累、危险啊,但谁也想多挣分多减刑早回家呀!在鱼和熊掌之间,他们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在支积办这儿做文章:在确保自己中队没人点炮的前提下,做表的时候偷偷乘上系数报上来,我这儿再装着不知道地予以通过。做这个时其实中队干部也要牵连进去,因为中队做好当月的积分考核表上报支积办以前,得由中队指导员审核的,一个队的犯人就那么一百多个,干部没有理由看错的,尤其出错的还是中队的大油。他们既然可以眼拙地没看出手下的勤务犯在考核时却乘上系数这个错误,我们更可以犯这些小错误呀。这些做法,其实只是小儿科。更重要的是,如果某人想提前一段时间(或半年,或一年,不等)出狱,他们就会偷偷找到支积办,把几年来做好的考核表上本人的积分通通按一定比例提高一点。这种事点到为止,就不多说了。
没有哪个犯人敢说自己就不和支积办打交道,中队的大油们希望我们办他们办事,那他们就得在长年累月的与我们的”沟通“中,给我们留下很好的印象,这可不是临时抱佛脚那么简单。他们既得对我们所提出的要求有求必应,又得提前全方位地考虑到我们的需求,比如季节变换时提前送几身质量点的囚服呀,逢年过节前要想到我们也得摆酒设宴招待老乡而提前把酒肉菜送来呀,等。还有,人与人的交往,哪能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嘛,只有持之以恒地润物细无声地人性化地交往才能取得我们的信任,遇有我们或生病或过生日或年节头上都得常来登门拜访。这是对外,对内他们得在本中队能罩得住,不能我们今天刚帮他办了事,明天就有人点炮点到监狱或狱政科。总之,他得让我们愿意而且敢于为他办事才可以的。前期的铺垫是冗长且需要极大耐心的,就为了最后能使自己提前出狱,这有点象化蛹为蝶的过程,这就是考验他们的实力、意志、手腕、机智的时候。不过,对他们而言,同为提前多长时间出狱,花在我们身上的精力和钱,绝对要比往干部或法院身上砸钱要省得多,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在中队也是想尽办法克扣其他犯人,等那些被克扣的犯人之中的有勇有谋者成长为大油后会变本加厉地克扣别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良性循环就这样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