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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大巴从县城城区南侧穿过。我因兴奋而紧张,因激动而全身发汗手脚冰凉!县城已大变了样,却还有一些往日的模样,这就是生我养我十七年的家乡啊!我飘泊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回到了你的身旁。却又只能一掠而过,不能深情地把你打量。因为我是个犯人,还有漫漫六年半的刑期我将在晋普山渡过!我的眼底涌起一阵潮湿。我闭上眼,把家乡的人,家乡的景全部关在心外,等我出狱回来后,再慢慢拥抱你吧!再见了,阳城!

大巴驶出城区,继续在乡下的省道上飞驰,不久就进入了晋城市的辖区。我知道,晋普山,就要到了!

十一晋  普  山  初  印  象

大巴驶出牛匠收费站,路旁一个蓝底白字的路标牢牢吸引住了我们三十一个人的视线:“晋普山煤矿”。车厢内的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年青的后生们好象这才突然意识到传说中的晋普山并不遥远,听来的残酷现实即将出现在眼前。

煤矿建在乡下。由于长年累月拉煤的重车压碾,这条路很是坑坑洼洼。我们就在颠簸中逐渐向它靠近。我看看身边的后生们个个忧心忡忡,略显惊恐地看着车窗外,这又让我想起了我初入号子时的害怕,和转往上马街时一路的恐惧,而后者那种在清醒中一步步迈向危险濒临深渊的恐惧更是使人绝望的、歇斯底里的。

或许,日后我可以帮助他们其中的一两个,但是,有这个必要吗?他们之中有谁是本质不坏而一时误入歧途需要要帮助和引导的呢?又有谁敢保证他自己能够不张狂不卑贱不卑不亢地接受帮助且在得到帮助后能以正确的态度看待劳动改造和所处的这个环境呢?就我个人这几年的经历来说,一个人的成长,外界的影响是相对次要的,主观上的努力的不屈不挠的永不轻言放弃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帮助不一定就是善意的,得不到帮助或者说受到打击时只要自己在内心深处不被打倒那就可以恣意地忍辱偷生装疯卖傻装聋做哑以图日后稳步地东山再起。所以,我不能帮助他们任何一人。他们还年轻,为自己的罪行去投入可以触及灵魂的劳动改造是应该的,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轻率受到干部或大拿们的打骂也是无可厚非的。每个人的成长之路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也需要狂风烈日的考验,就看他们怎样看待这些了。成仙成魔、或成泥成空,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大巴拐过一个山坳,公路的上空出现一个铁制拱形路标(?)“晋普山煤矿欢迎您”。三十个新犯人整齐划一地发出一声惊呼:“哦!”这惊呼里我分明听出被压抑的恐怕。我也在心里“哦!”了一声:我终于回来了!

大巴驶入矿区,头道大门缓缓开启,大巴进入后它又缓缓合上。我看到了高样高大森严的第二道大铁门,同样在黑底上写出的“禁区”两个白色大字及门前的警戒线,还有高墙上同样的岗哨和背着钢枪四处游弋的大兵。

“一!二!……三十一!”我响亮地报数下车,抱着铺盖卷第一次踏上晋普山的土地。我知道从现在开始,迎接我的将是一个崭新的生活。

我们报数进了二道门,在押车干警的带领下向里走去。经过一个较大的水泥地面的操场,前面左右各有两幢监舍楼。我们报着数拐进了右边第一幢楼前院子的铁门。说是院子,其实是个标准大小的篮球场,虽然球架上的篮板已旧得斑驳,地面也只是黄土场地。我们列队站在第一单元的门口,押车的干警进去办交接手续了。

院子里有几个犯人走动,看到新犯人来了纷纷围过来看个热闹,况且最后面还跟着我这样一个在囚服、身高、眼镜上都与别人很不一样的异类。也有几个新犯人在偷偷左顾右盼,想来是在找着看有没有熟人吧?此时,从院门内的门房里出来两个看门的,恶声恶气地骂着:“日你妈!哪个小屌再敢扭头乱看!你大打死你个屌冲!”虽是骂人的话,却因为是乡音,在我耳中十分亲切。

门里出来一个服刑犯,吆喝我们:“进来!”

我们跟着他报数进了楼,第一层左拐的顶头,象是个中队活动室,挺大,不过空荡荡的,里面有几个服刑犯对我们挨个检查。不仅查铺盖卷里有无违禁品,还检查身上囚服里面有没有羊毛衫羊毛裤、坎肩、衬衣等不允许穿的便衣。动作辐度大而且粗鲁,还不停在骂骂咧咧的。在这个良好的语言环境里,我对说家乡方言的感觉逐渐复苏了。房间另一头摆着张桌子,有服刑犯坐在桌后,对每个被检查的犯人登记姓名、籍贯、刑期等基本资料。

“打开!”轮到检查我了,有人趾高气扬地命令我。

我解开铺盖卷外面的床单疙瘩,心中突然有股想发泄一下终于回到晋普山的快乐的冲动。我猛一下拎起褥子角,把里面的东西“哗!”地一声抖散在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他们都惊讶地看到从我的铺盖卷里抖出来好多本英文书。我不动声色地站着。他们应该感到我象个谜。谜就对了,就是要让他们猜不透。当他们询问到我的基本资料时,我如实回答:白露,阳城县人,在太原被判十年,被转到临汾三监又转到这儿。听到这些,新犯人脸上全是惊讶,几个服刑犯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狐疑和深思。

是的,一个在太原犯案的人,能被辗转地回到晋普山,这就意味着大有来头。这种背景不是这儿的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况且还是一个阳城籍犯人,以后会怎样他们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对不会是板油。

不过,还是有人指着我的羊毛坎肩说:“脱下来!”

我脱下来递给他。他一把扔到旁边一大堆没收的便衣上。我俯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心里很有些心疼坎肩肩膀那儿缝的一百块钱。

全部检查结束后,有人挑了饭过来。大米、肉菜!很香!不过这个早就听说了,新犯人到了劳改队后第一顿饭绝对不错。等把你安顿下来后,以后的饭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有人给我们发了碗筷,我们排成一列挨个打上饭菜后蹲在墙角吃。那几个服刑犯虎视耽耽地注视着我们,可能是防止有些心理脆弱的新犯人在乍到劳改队后神经崩溃而发疯或徒劳地试图逃跑这些举动吧?

饭后,我们被要求抱起铺盖卷,出了活动室,再走过楼道中间干部办公室,进入右侧的一个房间里。房间不小,左右两排上下铺的铁架床,一个挨一个,只是靠窗的那儿有一只单独的铁床,上面展开着被褥。

其他几个服刑犯看着我们靠床围成一圈站好后,都走了,只留下一个个子不高面容冷峻的中年犯人。他开口了:

“这儿!是晋普山集训队!你们到了我管的这一组!就得绝对服从!不能打半点磕绊!不管你在外面耍多大!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我说了算!我姓李!有任何情况必须及时向我汇报!谁要是不服气!有得是办法收拾不死你!”

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训话,别说临汾的这三十个犯人,就连我这个当地人都在心里“圪登”了一下:真有这么可怕么?对我也会这样么?

疑虑很快打消了。

李训完话后,开始安排铺位。他就睡在那张单独的床上。他扫了一圈我们,指着他旁边的第一个下铺,冲着黄哥:“你!这儿!”

又指着第二个下铺,冲着我:“你!这儿!”

黄哥的衣着神态自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大油,又是临汾人,让他帮着管理这一批犯人也是合情合理的。而我嘛,看来李还没傻,知道不把我和其他犯人一样一视同仁。

除了黄哥和我,李没安排其他人的铺位:“你们,各自找个位子!开始铺床!”

一声令下后,众人纷纷行动。黄哥和我不慌不忙地打开铺盖卷,放好褥子,铺好床单,整好被子,日用品等杂物暂且放在被子后面挡住。其他人,却也井然有序,大概在临汾集训期间,各人按照跟黄哥的惯熟程度已经基本固定了其铺位与黄哥的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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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做老大(狱霸)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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