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啊。”刘法医笑笑，“破案了给你发奖金那我赞成。”

“这个好办啊，看看工资条就知道了……”我当时正好在给师父倒茶，“要不我们中抽一个人回去，替大家把工资领过来，我身上都快没钱了……”

啪。

一个茶杯摔在地上，碎了。师父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我：“你再说一遍？”

“啊，我说啊，开玩笑的呢……”我有些惊讶，师父怎么会如此敏感。“我是说去帮大家把工资领回来。”

“对了，对了，”师父的脸上突然乌云转晴，“我全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我给吓了一跳。

“工资，他们想抢劫的是工资。”师父从又恢复了平静，“你看，就是这里了。这样，赶紧吃，吃完后有的忙了。”

回到派出所，我们重新摊开了地图。上面的定河电厂上和本案的案发地点已经被画了好几个蓝圈。师父拿起红蓝铅笔，从果壳镇的新龙街道出发，沿着大路一直画到案发地点，然后从案发地点顺着路再往前画了没多远，就到了一个标着“开阳钼矿”的地方。

“看见没？”师父激动的把铅笔往地图上一扔，“就是这个，这就是他们的目标！”

“呃，师父，我没搞懂，你这样推测有依据吗？”我小心的问到。

“有，他们从镇上开车出去，是去干什么呢？”师父解释说，“最可能就是去看地形、踩点。踩点归来，深更半夜，正好看到有个人骑着车子在路边上走，恶向胆边生，杀人试枪，逻辑上说得通。”

“踩点，您的意思就是，”王所长看着地图，恍然大悟的说道：“他们要抢的是开阳钼矿？”

“对。”师父点点头，“你们刚才说到发工资的事情，我才突然想起来的。一般工厂都是十号发工资，而开阳钼矿这种大型的企业，三百多职工，就按照平均一个人一千块来算，也有三十万现金了，是一笔巨款啊。”

“同意，这个说得通，”小王师兄也表示赞同，“这么多钱，铤而走险是说得过去的。”

“还有个理由，就是我问过你的，”师父转向我说道，“为什么他们有了一支手枪了，还要去用冲锋枪呢？而且还怕打不响，特意要找个地方试枪，你说是为什么？”

“呃……”我略微一想，顺着师父的思路走了下去，立即就有了答案：“矿上有经警，手头也有家伙，他们怕火力压不住？”

“对咯，这样就全说的通了。”师父点点头，“王所长，你现在立刻去联系开阳钼矿的保卫处，问清他们是什么时候发工资、什么时候把现金运到厂里来，用什么车来运输。今天几号来着？”

“8号。”我回答说。

“那后天就是10号了。时间紧迫啊，得抓紧了。”师父想了想，又说道：“小叶，再把谢阳旭的资料找出来看看，我觉得还有个问题没搞清楚。”

“好，是啥问题？”

“同伙，他还缺个同伙呢。”师父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他自己用不了56冲，再说，这么大的案子，一个人也没胆子去做的。”

反馈的情况，第二天一大早就回来了。在那个时代，其实大多数厂矿发工资的模式都是相同的：头一天，也就是9号下午，单位的会计、现金出纳和财务科长3个人，加上一个司机一个经警，5个人一起开车来到镇上储蓄所。储蓄所提前准备好现金（比我们估算的还要多，是46万多元），双方核对支票、清点现金，确定无误之后交接，银行派一辆车、三个保安押着这批现金，两辆车一起回到开阳钼矿。钱到之后，保安撤回，钼矿保卫处接手，直接把这笔巨款锁入财务处的保险柜，贴上封条，然后派两个经警在财务处的金库里彻夜看守。第二天中午，把钱发给职工，流程走完。

听完这个流程，我们和镇分局的领导一起商量了下，觉得无论是谁，无非两个环节最容易下手：一是钞票从银行出来，运到钼矿之前的路上；另一个是当天晚上，现金放在保险柜里的时候。

那个时代，所谓的运钞车不过是普通面包车在车窗上焊上一层铁板而已，完全不能和今天的装甲运钞车相提并论，押运保安员的装备与战术素养也不够高，所以才会有后来轰动一时的常德和潜江等多起抢劫运钞车案件。如果嫌疑人要在路上下手，并不是不可能的。作为对策，镇分局立刻向金宁市局作了汇报，并获得了省厅、某军分区驻军的大力支持：如果那天有人真的想要去打劫运钞车，则他面对的可不是三个拿着防暴枪的经警，而是6名拿着“八一杠”的战士，外加一挺班用机枪。这样的火力配置，可以确保没有哪个劫匪会占到便宜。

而钼矿内的保卫工作，却让我们产生了分歧：一些同志认为，最直接的方案就是把开阳钼矿的行政大楼围成一个铁桶，天黑之后，调集大批干警埋伏在那，只要有人敢动手抢劫，直接打成筛子。而另一些同志，比如师父，就认为此刻不宜打草惊蛇，反而应该引蛇出洞。

还记得师父说这段话时，一如既往的平静，话不长，但却相当的有分量：

“埋伏围捕的方案，肯定是万无一失的，绝对钱丢不了，甚至枪都不用响。但是，这么多干警要进入钼矿，不被注意到就太难了。我估计，嫌疑人一定在钼矿就有个同伙当内应，弄不好还就是在行政大楼里头工作的。只要他给嫌疑人通风报信，嫌疑人就会偃旗息鼓，明天晚上就不会来送死。那样，看起来是躲过一劫，实际上却是继续让他逍遥法外，人民群众依旧没有安全感。抓不到罪犯，就是丨警丨察最大的失职。”

最终，镇分局的领导还是同意了师父提出的方案，但也做了个折中：当晚参战的民警，厂区大楼一带连我们在内一共是8个人；但厂区外的两辆车里，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民警随时待命，一旦有枪声响起，会按照预案过来支援。

而就在夜幕降临之前，我们并没有闲着。通过钼矿保卫处的协调，我们顺利的搞到了该厂的花名册，开始了排查工作。

首先，我们直接甩开了女职工，直接从男职工查起。虽说每年也能抓到几个女性杀人犯，但敢于向无辜路人开枪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估计没哪个女人做得出来。这一下子就少了几百人的工作量。然后，师父把查的范围划到了50岁以下，这大概又甩掉了一半的人，但依然还是很多，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