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建,你好好珍惜机会哦,人家陈队长从金宁老远跑过来看你,你要好好配合人家的工作喔。”狱警让那个犯人坐在我们对面,给他也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开了。
“王老五啊,最近日子过得咋样?”师父微微一笑,扔给他一支香烟。
王老五找急忙慌的在身上摸索,师父赶紧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了。估计监狱里平时不让抽烟吧,我能看得出来他那种猛抽猛吸后的陶醉感。
“我听你们许监说,你最近改造还很积极嘛,咋样,过年有没希望减刑啊?”师父难得的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悠悠的问到。
“哎呀,报告政府,我哪敢求减刑啊,老老实实改造就是了。”王老五也笑嘻嘻的回答到。
这场面,完全不像是犯人和警察之间的对话。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晓得啊,”师父顺手从椅子上把我们带来的两袋食品拿起来,放到桌上,“过会自己拿回去吃,顺便也给号子里的人改善下伙食,你也老啦,不比他们年轻人经得折腾。”
“哎,还是老蛮警官好呀。”王老五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在袋子里翻找起来,然后找急忙慌的撕开一袋鸭肫干大吃起来。
“你说不想减刑啊,是这里住得太舒服了吧,嘿嘿,我也不勉强你。”师父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袋来,我一眼看出,这是一串古怪的撬锁工具,应该就是从果壳百货商店的现场提取来的。
“咦?”王老五停下了大吃大嚼,眼中透出的那种神采和方才的小老头判若两人,“出大案了?”
“你说呢?”师父也乐了,“能不能立功,想不想减刑,就看你自己的咯。”
“我是好久没和外头打交道啦,”王老五眉头紧皱,“都已经不晓得外头都是哪个样子的咯。不过……”
“不过什么?”师父又给他点上了一支香烟。
“不过,这套东西我知道是谁做的。”王老五很肯定的点点头,“杨开贵,绝对是他的手艺,看样子是大半年前做的,只用过两三次。而且这是个新手,挑弹子的时候慌了,急着往外拔,拔不出来就左右扭,结果就直接卡死在平弹子槽里头拔不出来。这个,是你们直接在保险柜门上弄下来的,对吧?”
师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而我却彻底被眼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犯人给震惊了。我也突然醒悟过来,师父为啥会丢开物证搜索不管,千里迢迢带我跑到南通来探监。
“杨老贵这个人也是胆子大,我没想到他还在干哦,这次估计他也要来陪我咯。”王老五苦笑一下,“放心,我说的这个,九成九把握。”
“好,老五你就等着听信吧,”师父拿起桌上的证据袋,放回自己的口袋里,“要抓到人,我亲自给你写立功证明材料。”
找那个杨开贵的过程,也出奇的顺利。当夜,我们赶回了金宁市,第二天一早,师父带着我直接从火车站奔向城南老城区,在一个卖豆腐脑的早点店里堵住了他。
“老杨啊,”师父笑嘻嘻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条凳上,“最近在哪发财啊?”
“发个棺材哦,龟儿子。”杨开贵一眼看去很像是个杀猪卖肉的壮汉,我很担心如果待会动手抓捕,我和师父都没带警械,能不能顺利制服他呢?
“你徒弟干的好事,”师父啪的一声把装着那几个小金属片的证据袋拍在了方桌上,震得杯子里的豆浆都洒了出来,“没来孝敬孝敬你?”
“你!”杨开贵显然也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来。我赶忙后退一步,随手抓起了桌上的酱油瓶,我的擒拿格斗技术可不是白学的,大学里的警体课也从来没松懈过。
“坐下来,闹什么闹。”师父却一脸的镇定,“我知道,这事儿和你关系不大,否则现在就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来找你了。”
“唉,”杨开贵颓然的坐了下来,“真的是,果壳百货商店的事情?”
师父撇撇嘴,点了点头。
“哎。”杨开贵长叹了一口气,“他这次是跑不掉咯,这么大的案子,又是被你盯上。”
“谁。”师父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
“常亭,我侄儿,”杨开贵摇摇头,“爹死得早,没人管,就走上歪路了。”
我当时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师父在车上给我简单讲过这个杨开贵的情况,十七八岁下乡,二十多岁回来进了工厂当钳工,结果干没两年因为打架给开除了,现在自己学着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但他主要的经济来源,却跟修理没多大关系,而是教授别人各种撬门拧锁的技巧,曾经为此坐过两年牢。就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说“走上歪路”,我觉得太滑稽了。然而,当我看到他越说越伤感,甚至眼里都有泪花时,才发现这个人似乎还真的很在意他的侄儿。
……
“好吧,这事你明白,现在救得了他的,只有他自己。”师父看了看我记下的满满两页笔录,把笔递给杨开贵让他签了字,“你先别告诉他,要是他给吓跑了呢,我就只好全国通缉,他能跑到哪里去?到时候该咋算就咋算,两条人命,他背的动吗?”
“明白,明白。”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壮汉此刻已经完全蔫了,诺诺连声的给我们点头。
“嗯,你先走吧。”师父掏出一张钞票扔在桌面上,大声喊道:“老板,再来两碗豆腐脑,两个茶鸡蛋,两个米饭包油条,饿死啦。”
吃过早饭回到局里,我们却发现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连值班民警都不在。师父很奇怪,只好抓过隔壁经侦的一个兄弟,一打听才知道,听说是昨晚那个赵长河招供了,说把金子和凶器都扔到南明河里去了,今天一早,基本上所有的刑警都被打发去参加打捞搜证工作去了。
这条河是金宁市室内最长的一条河流,跨越了好几个区,两边地形、居民都很复杂。而听说那个赵长河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在哪里扔下去的东西,只是说黑灯瞎火骑着车沿着河岸走,心里害怕就扑通一声扔下去了。
师父皱了下眉头,带着我坐上车就去了南明河上的果壳桥。在桥上,我们见到了正在那儿指挥的关局长,以及一大票正弯着腰在河里拉网的刑警兄弟。
“局长,赵长河招了?”师父明知故问的说到。
“嗯,”关局长点点头,“回去给你看笔录。”
“局长啊,我觉得不靠谱啊,”师父小声的说道,“第一,从案发现场到回他家,赵长河干嘛绕一个大圈子,跑到果壳桥这里来?第二,做下这么大案子,好不容易偷到手的金子,白白就扔掉,他舍得吗?第三,这个案子不像是一个人做的了的,他交代了同伙是谁没?”
“哎呀,我们做刑警的,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嘛。”关局长拿起对讲机,问了下河边的情况,“你那边有啥进展没?”
“有点,但还不明显。”师父平静的回答道。
“行啊,那我们双管齐下,好吧?”关局长很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好,不过局长,我想要借两个人协助办案,”师父掏出一张表格来,“还要取枪,领导能不能给批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