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亲自出面做证说凶手是杨家人,与叶小天先前在铜仁的供词完全相符,杨家主动把官司揽上身,就等于找到了真凶,这叶小天还怎么抓?再说那巡检又哪敢得罪夏家和杨家?
虽说这个杨家是靖州的,跟贵州不沾边儿,可靖州杨家却是播州杨家的分支,如果靖州杨家在这里被打了脸,播州杨天王肯善罢甘休?以杨天王的身份,要对付他一个小小巡检,甚至连句话都不用说。
巡检官无奈地看了看李秋池,李秋池心中已然无奈到了极点,窝囊的无以复加。他在葫县时,本来信心满满要替齐木脱罪,谁知这叶小天居然用了最野蛮也最有效的一招:把齐木干掉了,他就是浑身本领还有何用?
这一次他做了充份的准备,本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把叶小天带上公堂,就能坐实他的死罪,谁知靖州杨家居然主动跳出来承担了这起命案,证人和凶手都找好了,他还有什么皮调好弹?
李秋池一辈子就没打过这种窝囊官司,他没理会那巡检的眼神儿,暗暗叹息一声,趁着脸还没丢光,转身就走,挤出人群,李秋池便悲从中来:“想我李大状在贵阳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一碰到这个叶小天,根本就不给我一展所长的机会呢?难道他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不成?”
那巡检收了李秋池的钱,不好不应其事,可如今李大状也灰溜溜地离开了,他又何必冒险,马上见风转舵,向夏老爹和杨夫人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那在下就如实回禀按察使大人,这个……杨夫人,您是此案的关键证人,回头少不得还要麻烦您……”
杨夫人道:“你放心,老身稍后就去。”
那巡检满脸堆笑,连声道:“好好好,那在下告辞,告辞了!”
杨夫人看了叶小天一眼,叶小天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杨夫人仗义直言!”心中却道:“今天的事,我承你的情!可遥遥娘、水舞爹的仇,我还是会帮他们报的!”
杨夫人淡淡地道:“不必言谢,以后……对遥遥好一些!”说罢,杨夫人带着人也转身离开了。
薛母一直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一见李秋池不告而别,急忙追了上去,可她年老体衰,如何追得上急急离去的李秋池,呼喊了几声,李秋池理也不理,薛母追不上,只得站在路边喃喃自语:“李大状也走了,我这案子难道就告不下去了么?我男人……死得冤呐……”
薛母说着,热泪便扑簌簌地流下来。
杨夫人走到路边,忽见薛母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由心中一动。杨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早就看出薛母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水舞知道遥遥生父是谁,会把遥遥母亲被害的真相告诉杨应龙,如果能把水舞的母亲控制在手中的话,那水舞岂不投鼠忌器……
想到这里,杨夫人马上走上前去,和颜悦色地道:“薛刘氏,跟我走吧!”
薛母喃喃地道:“夫人,我男人死得冤呐!”
杨夫人安抚道:“我知道。你跟我走,这件事我帮你谋划,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薛母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激动地道:“夫人,您肯帮我?”
刘夫人道:“嘘!这里人多眼杂……”
薛母急忙点头,道:“是是是,奴婢明白,奴婢跟夫人走,跟夫人走!”
刘夫人微微一笑,向两个家人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两个家人赶上去搀住薛母,带了她向杨家的车马走去。杨应龙府上早就派了人暗中盯着杨夫人的一举一动,立即不动声色地蹑了上去。
山坡上,叶小天还在愁眉苦脸地向他的准老丈人喋喋不休地做着解释,而夏莹莹已经追到了安府。
薛水舞、展凝儿、夏莹莹,三个女子凑作了一堆……
有了冬天这层关系,叶小天和夏老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叶小天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夏老爹半信半疑地放手了,其实叶小天看他那意思,肯放手十有八九还是因为不了解女儿此刻的心思,所以不便翻脸。
夏老爹走了,挥一挥衣袖,把冬天也带走了。
叶小天对此自然毫无意见,再者让冬天去跟他喝喝小酒,联络一下感情也不是坏事,万一此事还有后续麻烦,说不定冬天就能起大作用。
夏老爹离开没多一会儿,夏六爷就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自家乖孙女刚刚才跟人家亲过嘴巴,转眼就跟另一个俊俏后生跑了,这让正义感很强的夏六爷很没面子,可夏老大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所以他下了山坡后躲在树丛里琢磨了很久,想着怎么跟叶小天开口。
老夏家的人出门一向是大声说话、大口喘气,什么时候跟人低声下气地说过小话儿?所以夏六爷琢磨了好半天,这才想好怎么说。
这时夏六爷挺着一张老脸,走到叶小天面前,便把事先想好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小子,这一次,是我老夏家对不住你了!不过,感情上事嘛,实在强求不得,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了,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房子?土地?金子?只要你不出去胡说八道败坏我家莹莹的名声,老夫都依你!”
叶小天被夏六爷这番话弄得昏头转向,饶是他一向机灵。可今日这花溪之会实在太混乱了些。叶小天的头已经被转晕了,刚刚才把夏老爹应付走,却又来了一个比夏老爹还要老得多的老家伙,没头没脑的说出一番话来,这是在说什么呢?老夏家对不起我?总算来了个“明白人!”
叶小天一见夏家那些兄弟辈儿的人还对自己怒目而视呢,赶紧顺杆儿爬,对夏六爷道:“老人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能跟莹莹上一面,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夏六爷感动地道:“哎!你对我们家莹莹倒是一往情深呢!我看你这孩子挺顺眼的。可莹莹那丫头……,嗨,强扭的瓜儿不甜,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夫另外给你一些补偿就是!”
小路和小薇在一旁听了夏六爷这番乱七八糟的话,不由面面相觑:“老爷子别是老胡涂了吧?这儿正说叶小天脚踏两条……不!三条……错了。是四条船,怎么我家六老爷跑来跟他道起歉来了?”
对于夏六爷的古怪态度,叶小天也胡涂着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抓住这个机会,于是就坡下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晚辈什么都不要。晚辈这就告辞了。只是……你们家这些儿郎……”
叶小天指了指那些还对他怒目而视的夏家兄弟,夏六爷立即瞪起眼睛,骂道:“一群混帐东西,你们想干什么?啊!人家老说咱们老夏家不讲理,咱们老夏家真不讲理吗?都给我滚开,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夏家一个兄弟还没搞清楚状况,急忙解释道:“六爷爷,不是的,这小子……”
夏六爷瞪道:“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你给我闭嘴!都给我滚开!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去去去,全都散了,让人家瞧咱们老夏家的笑话是不是?全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