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对自己唯一的安慰是:反正命不久矣,又何必还在乎这样的事。这样做能护住詹姆,那就什么都值得了。
只是……那一刻他还没有对汤燕余动心,如果知道还有后来,也许就没有那一刻了。
而就是因为那一刻,当他再面对汤燕余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都已太晚,一切……都已经走不回当初了。所以他唯有毅然转身而去,再也没有资格想起她。
那晚……一切的发生都来不及细细思量,等到詹姆知道他跟马克真的发生了关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铸成。
詹姆十分十分自责,这个世上詹姆是最最知道他其实从未喜欢过男性的……从前所做的一切,只是用以麻丨醉丨凯瑟琳和林奇而已罢了。
他不想让詹姆那么自责,于是他只是淡淡地笑:“我以前没喜欢过男人,也没喜欢过女人,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我是喜欢哪种的。不过这次也不错,我发现我并不抗拒跟马克亲热……呵,说不定我真是弯的呢。”
可是詹姆却还是不能释怀,詹姆跟他定下最后的计划,要利用一场婚礼来结束这一切。只是詹姆却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他当然反对,反问詹姆:“你我之间,难道我不才是那个更适合拔枪的人么?”
詹姆却冷冷拒绝,只说:“小笨你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够了。你只需按照原计划录下林奇父子的计划就够了,其余的是我自己的事。”
詹姆的冷,却让他心里暖。他知道詹姆是知道一旦拔枪,其后将面临刑狱之灾。詹姆不想让他受难。
詹姆原本的计划是制造一场“正当防卫”的枪击事故。利用婚礼,让小笨以因爱生恨的缘故前来砸场。小笨的首选目标应该是凯瑟琳,小笨跟凯瑟琳当场大吵,甚至当众拔枪。而身为新郎的詹姆士为了保护新娘,只能拔枪防卫。
而其时,小笨应该已经将马克拽在身边,詹姆士在纷乱之中开枪走火,击中马克。
整个设计合情合理,即便上庭,最重也只是意外致死,法官和陪审团都会体谅当时的乱局——婚礼上,新郎为了保护新娘而不顾一切,这原本是人之常情。
这样一来量刑不会太重,入狱三年左右即可获得假释。
一切的计划十分可行,代价很小,收效却很大。詹姆决定了之后就开始筹备,甚至为此不得不暂时远离了汤燕翦。
可是他却亲眼看见了詹姆掩藏在冷漠外表之下的不舍……他看得出,詹姆是对汤燕翦那个丫头动了真情,是一日一时都舍不得离开的。后面即便只有三年的刑狱,也让詹姆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肝肠寸断。更何况,一旦有了案底之后,以汤家那样的家门,又是否还肯接受这样的女婿?
詹姆的苦没有对他说,可是他却又怎么会不明白。
于是他独自下了决定,要改了詹姆的设计,要将一切都独自承担下来。
反正……他已经注定在燕余眼中不堪,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即便是一级谋杀,即便是上电椅,其实都没关系了。
这一生对他来说,唯一的变数只是那个巫婆一样的女人罢了。
她一定是巫婆,因为除了巫婆之外,其实对于这个时候心如死水的他来说,是不可能再有女人走进他内心的。
可是事到此时,所有的魔法就也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于是婚礼之前,他眼睁睁看着燕余给他打来电.话,他却再也没有接起。
后来婚礼上,前面的一切都是按照詹姆的计划来的,只是在拔枪的一刻,他才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原本,詹姆要求他拔枪却不可以射击,以免罪责;原本詹姆安排,只要看他拔枪,詹姆就也会同时拔枪……可是他给改了,身为杀手,他拔枪的速度这多年来跟詹姆笔试过无数次,他总能快那么一秒。
一秒很短,却足够他抢先射击。
他没打向凯瑟琳,他却是打向了詹姆。
唯有如此,才能让詹姆无力拔枪,从而才能让詹姆逃脱警方和各界的猜疑。
这件事他都自己扛了,无论生死都无所谓,他只希望詹姆能从此再心无挂碍地跟汤燕翦在一起,不用担心刑责,更不用担心案底。
他故意打偏了一点点,不会让詹姆死去,却又根本有致命的风险。凭这多年的杀手生涯,他知道只要救治及时,汤姆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走上法庭,将马克死死咬进来;
还有——他知道庭审的时候燕余一定会来,于是也是时候在庭上公然宣布自己跟马克之间的关系,让她……彻底死心。
做完这些事,他孑然一身上路。
再来看看这一片与她有关的土地,然后静静等待——生命的终止。
想到这里,他满意地笑了。
靠在车窗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此一生一世,他已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事,再无奢求。
这一刻唯有一句心声——巫婆,愿你今生安好。
我走了,不会与你说“再见”。
呜——
绿皮火车拉响汽笛,本来就慢的老火车还大费周章地减速。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随着减速一顿一顿,晃得车厢和坐席都跟着一起摇晃起来,险些将人晃散了骨架。
本沙明无奈地睁开眼睛,麻木望向窗外。
每一次登上火车,他其实都希望自己的生命在火车的摇曳里结束,让这段火车旅行永远没有终点……可是每一次,他还是都到了终点,被迫从梦里被晃醒。
背起背包,他等整个车厢都走空了,才缓缓走下火车溲。
列车员站在车厢门口,手里拿着小红旗,宽容地望着他。
没催促他赶紧下车,因为老旧的绿皮火车本来乘坐的人就少了,接下来更没有排的满满的行程,所以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本沙明准备好了,缓缓走下车。
本沙明茫然看了看站牌,盯着那两个中文字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恧。
小站也许太小,不像中途经过的一些大站的站牌上除了中文之外还会标注英文。
列车员看出他是外国人,便走上前来大声地将地名发音给他:“慈、江——”
绿皮火车的列车员也都是有了些年岁的,不会英文,所以才登不上高铁和旅游快车,所以尽管人家已经充满了善意,可是能给本沙明的也只是一个发音而已,仍旧没办法让本沙明一下子明白自己究竟是到了哪里。
尽管如此,可是在这陌生的国土上,这列车员的淳朴的善意还是给了本沙明意外的温暖。他尝试微笑,向那列车员点点头,然后转身缓缓走去。
慈江……这个发音还是让他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