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反身走出凯瑟琳的办公室,就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燕翦的心又奇异地乱了起来:又一次猜不透他的动机。
她深吸口气,提醒自己冷静,在楼下沉静抬眼迎上他幽蓝的目光。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自己迟早会表现出来。不用急,只消等。
两人隔空对视,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我还以为凯瑟琳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指望这个设计能做出多大的成绩。不过现在我要承认,是我小看她了。这里虽然只是一间工作室,还不是你们的成品,可是单从这件工作室的设计、架构、氛围来看,已经不逊色于许多国际级大服装集团的工作室。”
他顿了一下,凝着她缓缓说:“你在她这里工作,对你并不只意味着你曾经担心过的敌意,你能从中获益。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能暂时将敌意和防备放开,从这件事中先看好的那一面。”
他的声音在loft结构空间里缓缓萦回。音调不高,却透露出无法辩驳的威严。
燕翦眯眼望他,心下忍不住浮起一个疑问,真想冲口而出问他。
——怎么,原来这第四个夜晚,不是他们两个之间那份不能告人的合约,而是他来给她做人生学、成功学的报告么?
她轻哼一声,别开头去,转头只看向工作台。
“不用你这么维护你的女友,这件事当中的轻重缓急我自己还辨得清。凯瑟琳虽然对我有敌意,她故意找我来合作虽然必定有她的用意在,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是国际级超模,对服装设计行业有着极为丰富的亲身经验,于是她带来的都是时尚圈最新的理念,她打造的工作室也一定不逊色于任何设计师的质素。”
“我虽然不喜欢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时刻等着被人算计;可是当我看出这件事里有值得我去付出代价去收获的成果时,我还是会全情投入的。”
立在二楼,詹姆士缓缓勾起唇角。
她说的,他信。
也所以这么久以来,她除了最初跟他算账之外,其后一直都认真地全程参与了下来,是每天都在认真地工作。
她认真工作的模样,他见过,在他办公室的设计装修过程里。
她的才华,也在那次装修里,尽数在他眼前闪亮。
可是那毕竟是并非她的专业,他能看见的也只是一部分的她。
于是……他生了奢念,想看她自己的专业。
看她能设计出什么样的服装,看她终究有一天也能站上国际时尚舞台,看她被顶尖超模簇拥着一同走上前台,站在耀眼的灯光下,收获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而那一切,都要从一点一滴做起,要从眼前做起。
凯瑟琳的项目不大,工作室的规模也还小,可是如果作为汤燕翦在专业上的起点,却是不错的选择。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凯瑟琳在这个行业经验深厚,只要她肯将对凯瑟琳的防备放到次要位置,她的确是能跟凯瑟琳学到许多。
虽然她是汤家的孙女,可是汤家是律政家族,尚未有人从事过时尚行业,能给到她的专业层面的协助并不多。
而她身为汤家孙女,却故意选择了跟家族事业大相径庭的时尚行业,这也从侧面凸显出了她的个性:她不想被永远打上汤家的标签,她想成为她自己;而这样自我实现的最重要的途径,就是她要在自己选择的事业上获得巨大的成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一次微笑。
她的倔强,也跟他内心的自己,是如此相像。
佛德,这个姓氏也是他自己如果能够选择,都不想要的呢。
至于要夺回佛德集团,一来是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二来,总
也不能看着它落在林奇这样的非佛德家族成员的手里。
仅此而已。
他将整个工作室看完,思绪也在这个过程里转完,他心中的愉快便更多。
这一晚选在工作室,他果然选对了。
他勾着唇角走向楼梯,缓步下楼。
她学得很好,她也做得很好。
方才在凯瑟琳的办公室,隔着玻璃墙壁,隔壁就是成品陈列间。他虽然没有走去近距离看那些成品,可是他还是隔着那玻璃墙壁分辨出了几件符合她个人风格的作品。
她的设计跟凯瑟琳的作品比起来,虽然还有些生涩,有些细节略有些文不对题,可是……她的才华和努力,已经清晰可见。
她的成功,指日可待。
带着这样奇怪的满足感,仿佛是他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似的……他走到她面前,立定,眯眼用目光仔细地吞噬她。
她瘦了,苹果脸上的baby-fat有些减少。
他心下就又是苦苦甜甜的满足和怅惘。
因亚洲的事,他一个多月没有在M国境内久留;其后……他又故意未与她联络。
于是他是不是可以猜想,她的清减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
他这样的注视近距离地漫上来,罩满她整张脸。燕翦心下狂跳成一团,手指在背后抠住办公桌沿儿,才能勉强稳定住身形。
紧张,每次面对他都是一贯的紧张。
可是这一次,虽然同样还是紧张,可是紧张的细节,却隐约,有了一点不同。
她咬牙,索性高高仰头瞪回去:“看什么?詹姆士,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你究竟想干什么请你快一点结束!我要在22点之前赶回家去,而且……”
她环视周遭,眼中浮上水色。
“而且这里是工作室,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更是同事们共同的工作场所。跟你在这里……我有罪恶感。”
他反倒笑了:“让你有罪恶感,其实就是我想要的啊。”
他伸手,滑过她下颌柔致线条:“你越抗拒,我越想要。”
他终于跨向前,终结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捧住她的颈子,贪婪地吻她。
这么久这么久,仿佛隔了一辈子,隔了——一万个世纪,他才又染上了她的味道。
他的手下滑,抱住她的腰,将她抱上办公桌。
推开稿纸,挤进她双膝间,稳稳地站立,深深地细吻。
她的承受,带着绝望。
她想,也许他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将她按倒在办公桌上,就在自己的设计稿中间……对她用强。
可是出乎她意料,他在绵长而霸道的一吻之后,忽然松开了她。
依旧与她零距离,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眼睛。
她的喘息还未平息,她的脸上绯红难褪,而眼中水雾盈盈……可是他却不顾她的这一切,近乎残忍地轻声一笑:“你这办公桌上摊开的设计稿,大多数都还未完成。那就继续去工作,乖。”
燕翦有些愣住。
他什么意思?
之前对工作室的兴致就仿佛超过对她本人的了;这刚刚吻了一下,就停下要她继续工作?
难道……他有什么隐疾,是工作狂的强迫症,也全都映射到了她这里?
也就是说工作本身带来的兴奋,会大于女人带给他的?
他盯着她,她眼中那一刻涌动过的复杂情绪,他全都看见了。
他叹息了一声,伸手盖住她眼帘,将她裙摆重新拉下来,然后将她抱回椅子上,扶着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