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便像静止了一般,只是拍摄到汤燕卿静静地阅卷批卷,直到日暮西斜。
放大的画面,于是画面上的时间戳也跟着放大,夏佐也忍不住跟着眯眼细看那个时间。
没问题,就是接上汤燕卿和时年相继离开教室的时间,中间有几分钟的时差,也正好是他们从教室走回办公室的过程时间。依汤燕卿的腿长、步伐长度,以及素常习惯的步速来计算,正好对应;再计算时年的腿长、步速,考虑到她可能一路小跑尾随而至,所以这个时间差也没有问题。
可是先生却就是死死盯着画面,仿佛有些不肯相信。
夏佐有些担心,怕先生是想多了,钻进了牛角尖儿。
“情敌”一词对于先生来说也是陌生的啊,先生这些年是有敌人,不过无论是乔治还是詹姆士,抑或是佛德集团在商场上遭遇的那些对手,都不过只是一时的势均力敌罢了。先生很快就战胜了他们,甚至算好了那些人家将来的下场。唯独对这个汤燕卿,先生仿佛总是有些不能释怀,总是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
明明那个汤燕卿年纪和阅历上都无法与先生比拟,先生只需冷静下来,用一贯的气定神闲去应对就好了。可是先生身边多了个时年,所以先生便忍不住地心浮气躁。这样一来,本来对汤燕卿很有胜算,可是如今却总是觉得放心不下。
情敌……便是从前的向远,先生也从来就没放在心里过。可是眼前这个汤燕卿,看样子才是先生唯一认定的“情敌”。
情场上的敌对,先生也是第一次经历啊。
皇甫华章看了良久,终于还是转过头来。蓝瞳
在幽暗里却比真正的黑瞳看着还要深黑。
“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对么?”
夏佐又将时间戳的字体仔细看了几回,再看画面推进的流畅度和汤燕卿言行动作的逻辑合理性……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像是剪接过的。先生担心这是被动过手脚的?”
皇甫华章点头。
夏佐便劝慰:“先生别想太多了。这套升级的监控系统,先生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全球最为顶尖的‘明镜’公司做的。他们的技术人员连联调局和中情局的技术人员都比不上。”
皇甫华章靠回靠背,叠起长腿,双眼轻合。
“夏佐,你恋爱过么?”
夏佐脸便一红:“先生怎么这么问?属下现在跟随先生,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事?”
皇甫华章却笑了:“我当年在越南的孤儿院里遇见你,想要带你走的时候,你分明有割舍不下。”
夏佐面色大红:“……孤儿院的弟弟妹妹都受欺负,只有我能保护他们。我若走了,他们就又会受人欺负。”
皇甫华章轻轻摇头:“可是能保护弟弟妹妹的,却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走的那天,那个冲上来的女孩子将你打了个半死。”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不敢想起的人。
夏佐闭了闭眼睛:“先生……都过去了。”
皇甫华章点点头:“男人就是男人,总有不甘心被女孩儿挑战的时候。所以如果你是画面里的汤燕卿,当看见她追来送试卷……你会轻易放开她,然后还能冷静坐下来看试卷么?”
他蓝色眼瞳闪过炽烈的光,“我会强要了她……征服她,让她看见我的心意。汤燕卿的性子也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夏佐吓了一跳:“先生?!”
皇甫华章面色惨白下来,眼中的光却是越发炽烈:“……我此时在我自己的脑海里,就是汤燕卿;我已经在强要她。所以我眼前这幅画面不对劲!”
夏佐心下一肃,急忙躬身:“属下这就去查!”
夏佐的身影离去,皇甫华章闭眼靠进宽大柔软的皮沙发里去。
脑海中的想象停不下来,他快被想要拥有她的渴望逼疯!
他的小姑娘,黑暗里依旧柔软清甜的小女孩儿,即便在那么绝望的境地之下,依旧还勇敢地伸手向他摸索来。
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却还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你别怕,警方一定不会让坏人得逞太久的。相信我,因为我就是警员的女儿。我爸和警方一定在想办法,他们很快就回来救出我们去。现在即便我看不见你,你也说不出话,可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你,陪着你。”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光明。心里有光明,就不会再怕眼前的黑暗。”
他捉紧扶手,深深吸气。
你就是我的光明,你说过的。你说你会保护我,陪伴我,你说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你都说过的。
所以我要紧紧抓住你,绝不放开你。
绝不。
时年下班赶到古堡,皇甫华章已经恢复了常态。
时年觑着夏佐没在,便忍不住跟眼神又飘向周围的几个佣人去。
皇甫华章瞧见了,便笑着低声问:“你有什么背人的悄悄话想要单独说给我听么?”
时年点头微笑:“嗯。”
皇甫华章便将佣人都遣走。
偌大的房间空了下来,古老的色彩和气息扑面而来。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甫华章心下一紧,手指忍不住捉紧了手杖。
以他的性子,最讨厌对什么不能娴熟拥有。那些他不能娴熟拥有的,他便宁肯不要……可是眼前的却是男女情事丰。
他没拥有过。
说来也是可笑,35岁了,竟然还没真正有过尽。
对这件事他青涩而紧张,可是他不想放弃,他想要。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主动,改为被动。
他便坐下来,伸手召唤她;“来,想说什么到我耳边来说。”
时年便忍不住轻笑:“方才是因为有人,才需要跟先生说悄悄话。现在先生都遣散了他们了,便不需要附耳过来。”
他扬眉,立即拍小茶几上的铜铃。佣人们立时又都出现在周遭。
时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眸中含着促狭笑意,又是抬手唤她:“附耳过来。”
皇甫华章家里的佣人都是训练有素,即便就站在近旁,可是没有一个抬头看来,或者面上露出表情来的。身为佣人,在主人的家中就应该是有生命的工具,在主人做私人之事的时候,佣人要将自己当成一个花瓶或者一株绿植才行。
皇甫华章在佣人的簇拥之下依旧能安之若素,时年却终究有些不适应。纵然佣人们都是垂首敛眉,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可是时年还是紧张。
便只好绕过茶几去俯身凑在他耳边:“……先生,方不方便改变一下你素日的穿着习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