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荷在白水市电视台工作,以前是记者,这两年转行做广告,是广告部的副主任,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却觉得没有一个人跟张五金类似,特别是张五金的年龄摆在那里。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这样沉稳如山深沉若海的眼神,她真是从来没有看见过。
“他能追到梦寒,看来不仅仅只是长得帅而已。”
这是张五金留给吴晓荷的第一个印象。
吴晓荷开的是一辆红色的马六,这种车,女士开的比较多,也还不错,上了车,秦梦寒坐前面,张五金坐后座,开出火车站,吴晓荷在后视镜里看了张五金一眼,道:“小张是做什么工作的?”
“公务员。”张五金答。
“公务员不错嘛。”吴晓荷继续问:“在京里上班?”
“本来是。”这回秦梦寒替张五金答了:“本来在驻京办的,这会儿却调去祟北了。”
“祟北?”吴晓荷明显不知道祟北在哪里。
“在春城那边,一个穷山沟沟里。”秦梦寒回头冲张五金皱了皱鼻子:“他准备去山沟沟里打游击了。”
她这样子非常可爱,象邻家的小女孩,很明显,回到家乡,看到小姨,她很开心,活泼多了,恰如寒冰散去,春光灿烂。
张五金笑:“我准备去当游击队长,招兵卖马,重新抗日,到时欢迎女侠们加盟啊。”
秦梦寒听了咭咭笑,冲他皱鼻子:“才不跟你去钻山沟沟。”
吴晓荷一直在观察着张五金两个,看了秦梦寒娇俏的样子,心中暗暗讶异:“梦寒性子冷傲,在他面前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人有点意思。”
秦梦寒家在河西,要过河,下桥没多久,前面堵住了,围着一大堆人,锣鼓喧天的,还打着旗子。
秦梦寒好奇,道:“小姨,这是做什么呀?”
“跳神呢。”吴晓荷瞟了一眼:“请财手娘娘,给钱的,娘娘保佑他发财。”
“财手娘娘?”秦梦寒听了奇怪:“财神不是赵公明吗?难道是赵公明他老婆,那我要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她平时冷冷的,好象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回家来,却突然变成小姑娘了。
张五金看着暗暗好笑,想:“还说跟她娘不亲,其实回来了,还是开心的。”
吴晓荷却兴致不高,道:“这里不好停车,开前面点就可以看见了。”
车流缓慢前进,拐过弯,看到一个高台子,台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大约十**岁年纪,下面穿一条黄绸裤,上身却只系着一个黄绸的肚兜,露出雪白的肩臂,胸脯也有一部份露在外面,白生生的耀眼。
这女孩子的右肩上,有一个红色的手印,手印不大,象是七八岁小女孩的手,但指掌清晰,而且血红一片,即便张五金他们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女孩子端坐台上不动,双手合什,嘴唇微动,好象是在念经。
台子下面,四方各站四个年轻女孩子,同样的打扮,不过是红绸裤,红色肚兜,手里捧着大红的箱子。
女孩子都是两人一组,捧盒子的收钱,边上女孩子背一个香袋,给了钱的,就给发一串手珠。
再外围,则是十几个年轻汉子维持秩序,做太平天国士兵的打扮,虽然有些不伦不类,看上去到也威风。
“这就跟唱戏一样啊,啊呀,那女孩子肩膀上的手印是怎么回事啊,看上去好吓人。”秦梦寒叫。
吴晓荷道:“那就是财手娘娘的发财手,说是财手娘娘在人间的替身,见了手印,送了钱,得了手串,就能保佑你发财。”
秦梦寒撇了撇嘴:“看上去怪怪的,象个血手印一样。”
吴晓荷转眼看后面的张五金:“小张,你见过这个没有?”
“没有。”张五金摇摇头,心中却冷哼一声:“红酥手又钻出来了,还财手娘娘,哪个取的名字,土得死。”
南宋诗人陆游有一阙词,名叫钗头凤,写是的他跟他表妹曲折的爱情故事,开头一句: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陆游说他表妹的手很漂亮,红酥手这个词由此也就传了下来,一般用来形容女孩子的手。
奇门中,有一个诡异的门派,也叫红酥手,却一点也不美丽。
得罪红酥手的人,身上会出现一个诡异的红色手印,洗不脱,擦不掉,也消不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血手印由红转黑,人就会死掉,无药可救。
这手印就叫红酥手,很浪漫的名字,但江湖中却是闻名色变,暗地里叫它鬼手,又说这是鬼摸。
民国的时候,红酥手非常活跃,苏北一带,一面三角旗,上面一个红手印,所到之处,无人敢撄其锋。
解放后,**不信一切牛鬼神蛇,坚决镇压,红酥手也跟那些什么一贯道红枪会之类的玩意儿一样,烟消云散了,不想这会儿居然又冒了出来,而且改称什么财手娘娘出来骗钱。
张五金知道一点红酥手的来历,不过当然不会跟吴晓荷说这个,到是给尚锐发了个短信,尚锐立刻回复他,请他调查,需要的时候,国安全力支持。
张五金看了苦笑,他还得回祟北去当县长呢,哪有时间呆在这里查什么红酥手,他发短信的意思是,希望尚锐他们注意一下,结果尚锐习惯性依赖,反手就吊在了他身上,还真是无可奈何了。
不过也不好推,就顺口跟吴晓荷打听红酥手的事。
吴晓荷干记者的,又是本地人,知道的多,告诉张五金,这个财手娘娘出来也没几年,先是下面的县市,后来大城市里也有人信了,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敛财而没人管。
不过财手娘娘有一个规矩,收钱只收一百块,所以也没有什么人闹到散尽家财闹出家庭矛盾社会事件什么的,而之所以没人管,是因为信的人多,大家都有一个心理惯性,发财嘛,哪怕讨个吉利也好,无非就是一百块。
财手娘娘利用了这个心理,所以发展的势头非常猛,收了不少弟子,白水周围,好些县市都有财手娘娘的弟子在搭台敛财,信的人也多。
只是骗点钱,不闹什么社会事件,到还好,国安最怕的,就是神耳门那种,有政治野心的,只骗点儿钱,到还好说,尤其每人只骗一百块,无伤大雅。
“这什么财手娘娘,蛮狡猾的嘛。”张五金暗暗点头:“要真只是骗点儿钱,到是懒得管她。”
奇门中人,往往惺惺相惜,说白了就是江湖同道,谁也不去塌谁的场子,共产常执政,横扫一切牛鬼神蛇,江湖奇门绝大部份都消亡了,留下来真有传承的,不多,就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
象箩祖的死,张五金当时就非常惋惜,而象鬼吹灯,月老红线,张五金直接就放手了,不愿伤了他们。
这个红酥手也一样,张五金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女孩子肩头的手印,不是什么画出来的,是真正的红酥手,这样的武学末世,有这功夫的,很难得了,只要红酥手做得不太过份,他不会出手。
武功中的朱砂掌,红沙手,黑沙手,五毒手,都能打出掌印来,但没有这种效果,至少没有这种飘逸的美丽。
朱砂掌一类,打出的掌印,说白了就是皮下充血,会肿,但红酥手不会,皮肤不肿,掌印却又清晰无比,就好象钞票上的水印一样,这是怎么做到的,张五金都想不明白。
过了红酥手搭的台子,车速终于快了起来,没多久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