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的房间号,自己拥着被子坐起来。
眼皮子还在打架,哈欠一个接一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抽烟点上,无聊地吐着烟圈。等着郭伟敲响我的房门。
郭伟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态虽然疲惫,却难掩焦虑与激动。
我招呼他坐,穿着一条短裤在屋里来来往往,端茶倒水。
我的样子让郭伟哑然失笑,一个大县长,如此不修边幅,也只有我,才能做得行云流水。换做是郭伟,必定道貌岸然。
郭伟的笑,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不爽。
郭伟你是没资格笑我的,老子说起来,算是你的救命稻草。你想在陈书记家登堂入室,少了我,难度会大很多,或许根本无门。
屋里开了空调,温热的气流让皮肤干燥,仿佛全身的皮肤都缩紧了。
“你想请我去美国?”他问我,喝一口水。
“你不想去?”
“没有这样说。”郭伟放下茶杯:“你叫我去做什么?”
“谈判!”我直言不讳。
“我不会谈啊。”郭伟不言陈萌,欲擒故纵。
“没关系。你是领导,出个面,是表示重视。”我躲进被子里,靠在床头,看故作高深的郭伟给我表演。
郭伟不说话了,低头作沉思状。
良久抬头,直勾勾的逼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说,我能放心去吗?”
“必须放心!”我颔首微笑:“家里有我。”
郭伟叹口气,忧虑重重说:“陈风,你说,我值得么?”
我心里一凛,郭伟这么说话,难道他有其他想法?如果果真如此,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狠心拆散何家潇,却又失去郭伟的爱情,陈萌不把我撕碎了才怪。
“男人做事,不要想值不值得。爱情没有价值,只有奉献。”我大义不惭。
郭伟虚弱地笑,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管他,就这样了。”
郭伟的话让我心里吊了十五只吊桶,七个上,八个下。就这样?就怎么样?是放弃,还是坚持?
扪心自问,假如换作我是郭伟,我肯定没他的大度。我是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来嫁给我!
爱情面前,我有洁癖。我需要的是洁白无瑕,不掺任何杂质的爱。比如薛冰,比如黄微微。
至于月白与金玲,我没有爱情,只有肉欲。
想到这里,虚汗开始冒出来,一粒一粒的,悄悄地滚落。
对付一个人,必须要熟知他的缺点。对付郭伟,陈萌是唯一的胜算。倘若他放弃陈萌,我就会多一个对手,人生道路上,会多一个陷阱。
郭伟深夜赶来,是冲着陈萌来的。这样的用心,应该不是放弃的前兆。
我又释然起来。
“我来,你没告诉萌萌吧?”郭伟问我。
“我这样贸然出现,她不会怪我吧?”郭伟心虚地问。
“换作是你,你会责怪吗?”
郭伟沉思半响,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哪该怎么办?”我试探着问他。
“我不晓得。”郭伟心神不宁。
“机会是制造出来的,惊喜也是人制造出来的。我们何不给萌萌制造一个惊喜?”我说,心里有了一个设想。
“怎么制造?”郭伟显得很紧张。
我笑而不语了,拍拍床说:“先养好精神,才能打好仗。睡吧。”
说完长长打了个哈欠,不管不顾地把身子缩进被子里。
“快天亮了,说说话吧。”郭伟央求着我:“我睡不着啊。”
“郭兄,你真是神人啊,开了一夜的车,你不累,我累啊。”我极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郭伟抱歉地笑,道:“陪陪我嘛。”
我没好气地说:“叫你们家陈萌陪你吧。我要睡一觉,天亮了还得赶路回春山呢。”
郭伟听我这么一说,当即眉开眼笑,说:“陈风,你小子,给你脸,你得要脸啊。叫你陪陪我,不情愿是不?你不陪我,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我笑道:“郭兄,你想怎么的?”
“不怎么的,你另请高明去吧,你不陪我,我不去美国。”
这是我的软肋!能去美国,又能作用得上的,除了郭伟,再无他人。
我陪着笑脸说:“郭兄,你这是要挟我啊。”
“老子就是要挟你了,怎么的吧?”郭伟很少说粗话,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人感觉到无限的喜感。
我哀求他道:“郭兄,你不为我考虑可以,你得为陈萌考虑吧?你休息不好,怎么能开车回家?”
郭伟被我说得愣了一下,拍着脑袋嗷了一声,也不脱衣服裤子,将身体往床上一倒,三分钟不到,鼾声如雷。
我却睡不着了,在郭伟的鼾声里,我思绪万千啊。
叮咛一声,我拿起来一看,惊得要跳起来。
陈萌发来的短信!她没睡,还是醒了?
“谢谢你!陈风。”
这句无来由的话,让我心情如放飞的梦想一样。
或许,昨夜我的一番动作,让她看出了端倪。何家潇突然的绝情,让她幡然醒悟了?
“醒了?”我回过去。
“嗯。”
“多睡一下吧。”
“我睡不着。”
“郭伟来了。”
“他怎么来了?”
“我告诉他的。”
她半天没回过来。我索然无味,准备闭目养神。
再次叮咛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从此我要做一个乖巧的老婆!
陈萌的短信让我失落了很久,看着另一张床上沉睡的郭伟,我不但为他庆幸,也为他悲哀。
庆幸的是从此他郭伟不必再为爱情神伤。悲哀的是作为男人,从此要经受一辈子把别人儿子当作自己儿子的煎熬。
陈萌就像云雾中的一株茶花,娇艳迷离,又像深海里的一粒贝壳,光华无比却难得入手。这样的一个女人,显赫的家庭背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奢望,而她本人的光华,又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
我不能说自己没觊觎过她,在某一些时刻,我为她动过心。只是我有了黄微微,鱼与熊掌,怎能兼得?
陈萌、黄微微、何家潇,三个人,三个不同的世界观。三个人,三个不同的世界。不管怎样,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东西,那就是高干子弟。
只是在他们身上,很难看到高干子弟的嚣张跋扈,很难看到他们为所欲为。
何家潇不敢直面雪莱,黄微微不敢打压薛冰,就是陈萌,在珠胎暗结的时候,也不敢因为不负责任的男人而寻死觅活,这样的修养,又岂非是寻常人家儿女能持守的底线?
这世界上的人,心底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触摸这块地方,即便是眼神迷离,思想奔溃。
人性中最美丽,最原始,也最让人动心的柔软地方,往往是人性中最纯洁、最干净的地方。
人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在岁月的长河里,善良往往被丑恶和凶残掩盖。
任何一个人,总会在某一时刻感动他人,感动自己。
我长叹一声,无法再闭上眼睛,眼睁睁看着窗外的曙光爬上窗台。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的罅隙,如晶莹的水晶般,淡淡地映照在烟雾缭绕的房里。心情陡地开朗起来,这新的一天,是我们生命的再一次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