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许多,他们笑着,叫着,等着漫天的烟花布满夜空的绚丽。
“都给你们玩。”黄微微把烟花分发给小孩儿,她的笑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嫩美丽。
孩子们拿到了烟花,像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
我们对视一眼,幸福而美美地笑。
不远处,孩子们手里的烟花点燃了,欢笑伴着烟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
“回家吧。”我说,拉着她的手进屋。
我娘的门关上了,里面没有半点声音。
我迟疑一下,想去敲门。
黄微微拉了我一把说:“娘睡了,别去打扰她了。”
我再探头朝我屋里看,里面没人。奚枚竹跟我娘在一起!
“你也去睡吧。”我说,把黄微微抱进我的屋里。
“我不。”
“不睡干啥?”
“我陪你。”
“一整夜啊。”
“我不怕。”
“我心痛啊。”
“我就要陪你。”
“好好好。”我一叠声地答。在屋里转了转,拿起一个糖果盒子,准备按照糖果盒子的格数,装上大年初一早上过早需要的糖果糕点。
这是我爹生前的专利。每年大年三十夜,我爹必定守岁到天明。
这一夜,他会把鸡蛋煮好,剥了壳。会把糖果盒子装满,会在半夜时分到我的床边,在我的枕头下,放一个小小的红包。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黄微微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伤感,她过来握紧我的手,柔声说:“风,我来吧。”
看着她细心的装着果盘,我心里冒上来一股蜜意。三十年风雨,收获到今天这样的美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家的规矩多,特别装果盘,有着讲究。
当然,不光是我家,衡岳市每家每户,对于果盘都是倾注了许多的心血。看一家人富足与否,就看他家过年的果盘是否丰富。
不管谁家,果盘正中央的一格,必定都是一样的糕点。我们叫发饼,预示来年一定会大发特发。
讲究的人家,发饼必定要用红纸包住。发饼是不能吃的,不管糕点盒子换了多少次糕点,发饼总在中间那一格里。
也正因为如此,孩子们对发饼有着无比的热爱。总以为中间的发饼是最好吃的东西。比如我,小时候就总是把发饼偷偷吃掉,害得我老娘四处找。
除夕除夕,天底下的家庭最幸福的日子。我也一样,看着忙碌的黄微微背影,心底漫上来幸福的微笑。
过年老规矩,凌晨一点开门放鞭炮。我们叫“开财门”。
旧年在除夕夜十二点前“关财门”,新年当然要“开财门”。衡岳市大街小巷里此起彼伏响起炮竹声,间或有烟花腾空而起。整个城市突然沸腾起来,这种情形一直要延续到天明。
“开财门”前要洗脸更衣,要虔诚。黄微微一夜没睡,跟着我守岁。按她的理由,她是一家的女主人,应该尽着守岁的礼节。
我没拒绝。虽然我知道,我娘一辈子都不守岁的。因为守岁是男人们的事,女人要养足精神应付大年初一拜年的客人。
洗好脸,我拿着香烛纸钱,打开门,点燃大地红炮竹。
燃香、烧纸钱、双手稽拳,遥天而拜。我无比虔诚地重复我爹生前的一切仪式。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
黄微微倚在门边吃吃地笑。我的举动在她看来无比的新鲜。在她们家,黄山组织部长没有我这一套。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开关财门的说法。
拜完天地,我起步前行。在院子里的一株长青柏上折下一根青枝,返回家里,插在我爹画像下的瓶子里。
枚竹已经起床,她显然没有睡得太好。甚至于她的双眼皮有些浮肿。
我们互相拜年。
“枚竹,祝你今年找个好老公啊。”黄微微笑咪咪地祝福,过去拉起她的手,摩挲了一会,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红包,塞进她手里。
奚枚竹涨红了脸,推辞着不肯接。
我说:“枚竹,收下吧。这是大嫂的心意啊。”
奚枚竹不服气地说:“可我是大人了呀,哪里还能收红包?”
“没错啊。我们枚竹是大人了。可是在你哥和我眼里,你总归是小孩子呀。”黄微微神色自若,泰然处之。
这话不轻不重,既有爱护,也有怜惜。让人不可拒绝,不忍拒绝。
“好呀。我就谢谢啦。”奚枚竹收了红包,看我们一眼说:“我祝你们两个,今年生个胖小子啊。”
黄微微脸一红,扭捏着道:“枚竹,乱说话。”
奚枚竹嘻嘻哈哈笑道:“怎么,说错了么?”
“没错!”我赶紧打着圆场,情深款款地看着黄微微说:“必须的啊,必须的。”
“好啦!你们守岁了一夜,该去挖窖了。”奚枚竹捋起衣袖道:“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黄微微不明白地看着我。
我笑道:“挖窖,就是睡觉。传说古时候过年,守岁的人在开财门后都必须睡一觉。在睡梦里,神灵会告诉你今年的财运在哪里。”
“还有这种说法?”黄微微惊奇地瞪大眼。
“你当然不懂。”奚枚竹当仁不让地说:“你们官家小姐,怎么会懂得我们民间的东西呢?”
黄微微被她一抢白,顿时红了脸,满脸不高兴地说:“不懂不会学么!”
奚枚竹扭过头笑道:“微微姐,你要学的东西可多了。我们民间啊,跟你们官家可是两个世界的人呢。”
眼看着她们两个要口角,这在喜气盈门的大年初一早晨,不是一件好事。我当即拦住了她们继续深入。
“微微,枚竹起来了,你去跟妈睡吧。”我说,半推半搂着她往我娘的卧室走。
“我不。”她倔强地回绝了我。
“不去挖窖了?”我堆起笑脸。
“挖啊。怎么不挖。”她突然羞涩起来,伏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们挖另一个窖。”
“挖什么窖?”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伸手拧了我一把,羞怯地进了我的卧室。
我们的话被奚枚竹听到了,她看一眼房门说:“哥,你不挖,哪里会有胖小子出来啊。”
我顿时明白过来,脸上瞬间像被火燎过一般,火辣辣地痛。
这些女人,真是天资聪慧。
“还不快去?”奚枚竹推了我一把,故意大声说:“等下我叫你们起来过早啊。”
我进了房,反手锁了门。
“你进来干嘛?”黄微微头也没抬问我。
“你不是说要挖窖么?”我嬉皮笑脸地挨过去。
“色狼。”她骂道:“想到哪里去了?”但她脸上却是一片春色。
“老婆,我们挖窖吧。”我手忙脚乱地要脱衣裤。
“我不要。”她吃吃地笑起来,滚到被子里,扯紧被角。
我已经脱了衣服,只剩下一条短裤。屋子里没空调,冷冷的空气包围着我,不一会,周身就拱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我伸手扯了扯被子,丝毫不动。
“让我进去吧,冷,老婆。”我哀求着她。
“不!”
“你要冻死我?”
“就冻死你。”
“哪可是谋杀亲夫啊。”
“就谋杀你。”
“凭啥?”
“凭你是个流氓。”她把头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青丝,如柔波一般荡漾在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