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未雨绸缪,不至于在常委会上与彭定均撕开脸皮。而且,我需要县委组织部的文件,一份任免的文件。
“这事,电话里能说得清?”彭定均似乎有点不耐烦。
“好的。我挂了,明天到你办公室汇报。”我笑笑挂了电话。
彭定均显然很不满意我的越俎代庖,但我了解了他的背景。他是黄山部长亲自提拔起来的干部,是黄山部长的一派人。黄山部长是谁?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他得罪我,就是得罪黄部长。
作为一个县委组织部长,彭定均不可能不了解我的背景。他这么显出的不耐烦,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面子。
组织里,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是领着书记的令箭,披着他的领头上司女婿的马甲。
挂了电话,我走到办公室里间,仰躺在小床上,盯着头顶的日光灯,灯管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像一只老鼠在嗫咬着木板。
电话发出叮咚的声音,我拿起来一看,是月白发来的短信:“还好吗?”
我回过去一个字:“好!”
“我想过去聊聊。”她很快就回了过来。
“有人会看见。”我再回过去。
“没人能看见。我聊工作。”她又回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回过去一句话:“我睡了。明天聊吧。”
短信一发过去,我就关了机。
不是我不愿意月白过来,人喝了酒,胆子就特别大。因为酒的缘故,我与金玲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还冒出来一个赵雨儿,让我提心吊胆了几年。
赵雨儿这次输血,几乎能断定我不是他的生身父亲。就好像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突然搬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舒畅过后,随之而来的又是失落,失落得自己想打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
就好像做梦一样,昨日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打杂人,今日却登堂入室做了副县长。难道真是黄粱一梦?我用力扭了一把大腿,痛得抽了一口凉气。一切都是真的!
门被敲响,接着就是雪莱的声音:“开门,我要进去。”
我屏住气息装死,不搭理她。
门却敲得越来越重,雪莱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死啊。”
我只好起身去开门。
雪莱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暖瓶,看我开门了,举起手里的暖瓶笑道:“半天不开门,你金屋藏娇啊。”
她从我身边溜过去,几步跨到里间门边,探头朝里看。
我满不在乎她的举动,人心里没鬼,走夜路不怕。
雪莱看到里间没人,回过头讪讪笑道:“真没人啊。”
“你以为谁在?”我没好气地说。
“没以为。”她浅浅一笑,把暖瓶塞到我手里说:“天气冷,泡泡脚,养生。”
我连声谢谢她,恭送她出门。
雪莱却不走,眼睛四下乱看,狐疑地问我:“没有水桶,拿什么泡呢?”
“我没事,你放心去休息,我有办法。”我说,眼睛看着门。
雪莱捕捉到了我的举动,调皮地说:“想我走是吧?我偏不走。”
我几乎是哀求她道:“人多嘴杂,影响不好啊。”
雪莱楞了一下,瞪着眼看我半天,冷冷地说:“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无言可答了。
“放心!我没任何想法,就是想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让我做官了啊。”
我笑笑,没出声。
“不是吗?”雪莱反而坐下了,鼓着一双滑溜溜的眼看我。
“是是。”我说:“你现在是我们苏西镇团委书记。是有组织的人!”
雪莱笑了,起身说:“我不打搅你了。不过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闯了祸你得负责任。”
我哭笑不得。雪莱来苏西镇做团委书记,我早有预谋。在她给我提出要做官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达目的会不罢休的。我的表舅何至不会亲自出面来安排她这么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我的表弟何家潇一夜风流后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么一个女孩子,头无片瓦,脚无寸土,有什么事她不能干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满足她的要求。
而我把她安排在苏西镇,还没有跟表舅说过!
雪莱一走,我试着给表舅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梅姐,说何书记还没回来,我的表舅妈宛如也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在。
表舅不在,我就想挂电话。
小梅姐却在电话里喊着说:“陈风,听说你做副县长了?”
小梅姐无限阑珊地说:“真好!你这样的人才,应该要做比县长大很多的官。”
我逗着她说:“哪是多大的官啊?”
小梅姐格格一笑道:“依我看啊,最小也得是省委书记。”
我哈哈一笑,心里却是万分满足。尽管我离省委书记的位子十万八千里,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人能做梦,总归比不想做梦的人要好。
“陈风,我也要走了。”小梅姐懒懒地说。
“去哪?”我吃了一惊。她在表舅干得好好的,去哪呢?
小梅姐嘻嘻一笑说:“看你紧张的。我考到市委事务机关局去了。你也得祝贺我呀。”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吐出一口浊气,我说:“一定要恭喜你。等我回去就请你吃饭。”
“谁稀罕你请吃饭呢?你要请我,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好呀,没问题。”我痛快地说。
“我要去喝咖啡。”小梅姐追问道:“好不好?”
我啼笑皆非,今晚遇到的女人,都是奇葩一样的人啊。
“好!”我说,挂了电话。就凭着小梅姐修成正果了,我也得请她喝咖啡!
刚挂了电话,短信又进来了,还是月白。
“你怕了?”她问。我一看到那个问号,就好像胸口被堵住了一样。月白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她今晚很反常。
还没等我回过去,第二条又来了:“真不见我?我刚才看到雪莱进去了。”
我吃了一惊,突然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顿时如芒在背。
我打下一句话:“要过年了。镇干部年终奖金按照去年标准翻一番。”
短信发出去,我给余味打电话,告诉他我们连夜回县城。
余味在电话里高兴地答应。这小子这几天孤零零地跟我呆在苏西镇,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我匆匆收拾了一下,关好灯下楼。远远的听到余味的脚步声,随即听到月白的声音:“小余,这么晚了,去哪?”
我听到余味大声说:“陈县长有要紧事,要赶回县里。”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幽幽怨怨的叹气声。
年前的最后一次常委会缺席了两个人,一个是组织部长彭定均,一个是政法委书记马裕民。
刘启蒙书记宣布开会,主要讨论春节期间防火及干部职工奖金的发放。
春山县防火工作会年年开,年年老调重弹。整个衡岳市,春山县是绿色植被覆盖率最高的县,虽然树林子不多,但每座山都是灌木丛。随便一点火星,就能引起漫天大火。好在这几十年来没发生过大的火灾,又新成立了一个森林公丨安丨,防范相对较高。
刘书记换汤不换药的把防火工作安排下去,接下来就进入到年终奖金发放问题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