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跟郭书记汇报一下?”我征询着他的意见。
“不了。”钱老板拒绝我说:“苏西乡,我只认你。小柳也说了,只要你负责这个项目,我们就一定投。否则,再好的条件,我们也不投。”
我盯着他说:“话不可以这样说。”
“我就这样想的。”他朝我伸出手,握了一下说:“我先走,我要去省里盯着设计院,小柳我送回来了。不要再说我拐卖妇女了啊。”
我笑着说:“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我知道是开玩笑。”钱老板走到门边,回过头说:“老弟,等我好消息吧。”
我陪着他下楼,送他上了自己的车,看着他绝尘而去。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快意。
突然听到叫我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孙德茂笑眯眯地坐在车里,探出头来招呼我。
“刚才这位好像是月塘村的老钱吧?”孙德茂从车里下来,跑到我身边问。
“你认识他?”
“认识。”
“认识怎么不打招呼?”我奇怪地问。
“陈乡长啊,你知道,同行是冤家。我们也只是认识,没打过交道。”孙德茂陪着笑脸说。
我哦了一声,说:“你们怎么还没走?”
“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老钱了。他是不是也想来接乡政府的工程啊?”孙德茂紧张地问。
“你觉得呢?”
“陈乡长啊,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苏西人,这个工程如果给外人做,别人还以为我们苏西乡真没人呢,你说是不?”
我笑笑说:“北京那么多工程,难道都是北京人做?外地人敢说北京没人吗?”
孙德茂一脸尴尬地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笑,不再搭理他,顾自一个人上楼,在拐角处,看到月白从楼上下来,看到我,本来沉静地脸飞上一片红霞。
“我去你办公室坐坐,好不?”她轻声地问我。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
邓涵宇带着一个山楂片加工厂的项目,在县城堵住了钱有余。
月白急匆匆把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邓涵宇鬼点子多,水泥制品厂的改制没让钱有余上钩,他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鱼溜走!这是他在镇常委会上破釜沉舟的发言。钱有余的月塘村是高速公路征地最多,补偿最大的一个村,整个算下来,抵得上镇财政收入的一半。这笔钱,如果投在城关镇,几乎可以再造一个新城。
我知道邓涵宇对我恨得牙痒痒,他有几次就跟黄奇善说过,自己是引狼入室。倘若当初不介绍我认识钱老板,钱有余就像坛子里的乌龟一样,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如今钱有余连他的电话也不接,邓涵宇不但觉得自己没面子,而且看着到手的鸟儿要飞走,他能放弃不管?
水泥制品厂改制不行,为什么就不能上马新项目呢?不管想什么办法,这笔征地款留在城关镇才是终极目标。邓涵宇发动全镇干部,集思广益,挖空心思,终于找到了山楂这个东西。
城关镇盛产山楂,这个健脾消食的东西遍山都是,老百姓从来也没拿正眼看过,野生的东西,在乡下人看来,一株山楂树与一根狗尾巴草,没有本质的区别。
想到就要做到!邓涵宇从市场分析到组织营销,从建厂到引进设备,从经济效益到社会效益,方方面面,洋洋洒洒罗列出几个报告。然后派人到处打听钱有余的行踪,终于在钱有余离开苏西乡后,带着一帮子人堵在县城,直接拿下了张口结舌的钱有余。
邓涵宇满脸堆笑亲自拉开钱有余的车门,亲切地说:“钱老板,回来也不到家里看看啊。”
钱有余赤红着脸,赖在座位上不肯下车,双腿微微颤抖,连声音也颤抖着说:“邓镇长,你这是搞什么呢?”
他车的四周都站满着人,每个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都是一脸的虔诚。
“请你回家啊。”邓涵宇笑容没有改变丝毫:“开了一天的车了,辛苦了啊。来,叫小李给你开。你和我一起上我的车。我们两兄弟说说话。”邓涵宇招手叫来一个年轻人,示意他从钱有余手里接过车去。
邓涵宇这一招算是直接打断了钱有余的腿,没有了车,看你钱有余能跑哪里去!
钱有余一看这阵势,知道不按邓涵宇的想法做,怕是脱不开身,于是只好从车里爬下来,钻进旁边邓涵宇的桑塔纳里,铁青着脸,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邓涵宇这招叫“请君入瓮”,一看到钱有余钻进去了,他心花怒放地朝围着车的一群人挥挥手说:“都散了,该干嘛干嘛。”自己载着钱有余,一溜烟朝县招待所跑。
招待所已经更名为“辉煌宾馆”,字是关培山书记亲自手书,苍劲有力。
车一到宾馆的院子里,从里面迎出来一帮子人,钱有余大多认得,都是城关镇的各级干部,男男女女的,占满了半个院子。一看到钱有余老板从车里钻出来,院子里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钱有余吓了一跳,这样的场面倒不是他没见过,但针对他而有这样的场面的事,他还没遇到过。钱有余顿觉受宠若惊,过后感觉豪气顿生,于是挺直了背,颌首微笑,在一片欢呼声里登堂入室。
邓涵宇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条通红的横幅悬挂在宾馆的会议室墙上,上面写着“签约仪式”四个字。
钱有余疑惑地回过头,轻声说道:“邓镇长,我不做水泥制品厂的,你知道啊。”
邓涵宇摇头微笑说:“不签水泥制品厂的约,我们签另一个。”
“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