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派了电视台记者来采访,黄奇善代表团委也来了,要跟我商量组织一个青年突击队,我洒然一笑说:“奇善书记,你自己去老鹰嘴村里看看,看中谁了,拉进来就好。”
黄奇善非常认真地说:“青年突击队这个事,我请示过关书记和刘县长,他们都非常赞同。刘县长还特别交代,突击队是在苏西乡搞的,队长就从苏西乡选。现在这个时候啊,农村都分田到户了,组织起来可能会有些难度。我想呢,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体现政府的组织能力和凝聚力。”
我说:“像当年的铁姑娘队一样?”
黄奇善一笑,说:“性质差不多,内容肯定不同。当年是全国上下一盘棋,时代的产物。”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黄兄啊,你给我出了个难题啊。现在还有谁会来参加什么突击队。”
“刘县长要我问问你的意见,突击队长由你来担,怎么样?”黄奇善不理会我的意见,搬出刘启蒙来压我。也许刘县长是说过这样的话,但突击队挂名在县团委,到头来还不是黄奇善的功劳?
我戏虐地说:“男女都行?青年突击队,结婚的可不可以?”
黄奇善叫过县电视台的记者,拉着我说了几句话:“什么人进入突击队,陈秘书把握就行。”然后就目前的形势和苏西乡的现状发表了感言,大意是团县委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决心要改变农古乡贫穷落后的面貌等等,拍了几个镜头。
刚好看到月白嫂提着一个篮子袅袅婷婷地过来,我指着她对黄奇善说:“你觉得她可以不?”
黄奇善眯起眼睛看了看说:“青年突击队,年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态度。”
我就冲月白嫂喊:“月白嫂,忙不?能过来一下吗?”
月白闻言抬起头,看到是我,笑吟吟地过来,问道:“陈秘书,你找我有事?”
我说:“月白嫂,有个事情还要你亲自出马咧。”
月白胸脯一挺说:“啥事?只要是你的事,一定办到。”
我指着黄奇善介绍说:“这位是县团委的黄书记,想要在我们苏西乡组织一个青年突击队,我想呀,这个队长请你来当。”
月白忙着摇手说:“陈秘书啊,你看我,都是老太婆了,还做什么青年突击队,你笑话我是吧?嫂子可不饶你哦。”
我笑嘻嘻地说:“嫂子正当年啊,多年轻,多漂亮。”还有一句多性感我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黄奇善在场,这话说出去有点唐突。
“你觉得嫂子还能做这个队长?”她将一丝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白的脖颈来。
我说:“当然能,你说是不?黄书记。”
黄奇善尴尬地笑,说:“是啊,能做的。很好嘛。”
“那好啊,我做副队长,你做队长。”月白爽快地答应,出乎我的意料。
我摸了摸后脑勺说:“还是嫂子你做队长吧。”
月白扭转身就走,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嘴里嘟哝着说:“那我就不做了。”
我赶紧拦下她,一叠声地说:“嫂子,就按你的意思办。”
月白才露出笑容,转而问我:“青年突击队,干啥的呢?”
我说:“黄书记会有指示的,我们只管先成立再说。”
月白展颜一笑说:“就我们两个?”
我无奈地说:“这不请你来做副队长了吗?招兵买马的事,嫂子你考虑呀。”
“这个好办。”月白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是跟这些兵一起干,我保证,大姑娘小媳妇你要多少有多少。”
黄奇善马上就明白了意思,立即说:“还得注意政策。”
月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政策啊,要想马儿跑,就得马儿去吃草。”说完扔下我们,提着篮子轻飘飘地走了。
我追上去说:“月白嫂,你的决定是什么啊?”
月白看了我一眼说:“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诚恳地看着她。
“真想知道啊,那你晚上天黑后去后山塘等我,我告诉你。”月白低声告诉我,说完就顾自走了。
我呆站着,我知道后山塘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老鹰嘴女人洗澡的地方啊!
后山塘藏在一片竹林里,周围杳无人烟。一条青石小路直通上去,拐过一块巨石,就能看到一汪清泉盈积在石头垒砌的小塘里。
后山塘是天然的地方,塘底下有一股细泉,终年不息,夏天清凉,一到入冬,泉水就冒出热气。本来这个地方是老鹰嘴男人们洗澡的地方,由于塘在半山腰,要走一段很长的路,男人们嫌麻烦,去得并不多,直到有天一个女人在塘边做活,恰好来了月事,湿了身子,就在塘里洗刷,恰好又被别人看到,男人们认为塘里有了女人的经血,沾染了会坏了运气,逐渐就绝迹不来了。男人不去,女人们就来了,从此以后,就变成了老鹰嘴女人的天堂。
黄奇善坚决不肯留下来吃饭,说是晚上还有个会议,要赶回去。我就只好一个人回到月白嫂家里。
换了赵金明后,我就一直住在月白嫂家里,吃喝都由她负责。
月白嫂系着围裙,指挥两个小儿端茶递水。看到我回来,展颜一笑说:“吃饭吧。”
我没发现赵德亮的影子,就问:“赵村长呢?”
“你不要管他。”月白嫂说:“自从部队来了后,他就没回过一次家。天天黏着张营长,也不知道他要做啥!”
我说:“赵村长忙啊,这么大的工程,老鹰嘴就他是干部,操心呀。”
“他会操个屁心!”月白绷着脸说:“操人还差不多。”说完感觉失口了,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窃笑。
我装作没听见,在一张竹椅子上坐下来,端起小儿送过来的清泉水,咕咚喝了一大口。
两个小儿一左一右围着我坐,筷子像打仗一样在菜碗里翻滚。月白嫂炒了一盆鸡蛋,一碗绿油油的空心菜,外加一碗腊肉和一大盆菜汤。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油灯的光映照着屋子的角落,我看到一只蜘蛛从屋顶垂下来,在墙角快速织好了一张网,等待着猎物撞进来。
月白嫂手里拿着女人的内衣,蓬散了头发,用手电筒照了照屋外,一束光柱直刺夜空。
她对两个小儿说:“吃完了就去睡觉,不许打架。”
两个儿子乖乖地应声,大点的说:“妈,你去后山塘吗?”
月白没回答他。儿子又说:“我给你打电筒啊。”
月白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今晚不要你打电筒了,妈约了德平家的婶子,一起去。”
小儿子就嚷道:“我也要去。”
月白拍了小儿子屁股一巴掌说:“不许去,黑灯瞎火的,水又凉。你们在家洗。”小儿子瘪了瘪嘴,想哭。
月白把儿子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乖啊,跟哥哥在家。妈妈等下还要去找你爸。你们要早点睡觉,明天读书迟到老师会骂的哦。”
两个儿子就乖乖地进了屋,剩下我坐在灯影里看着月白收拾桌上的碗筷。
月白的故事我听说过,因此我打破沉默说:“月白嫂,赵主任是你同学啊?”
月白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岂止是同学啊。”她叹口气说:“都过去了,还提他做啥啊。”
我笑笑说:“青梅竹马的关系啊。”
月白扑哧一笑,说:“还两小无猜呢。”
说完朝我努努嘴,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