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们起的很早,程旬旬裹上了窦兰英的外套,衣服一上身整个人老了有十岁,再加上还盘了个头,再往上叠加十岁也不为过。
周衍卿看到她的时候,差一点叫了她一声妈,光看背影还真是像。唯独的区别就是老太太的头发发色偏浅,还夹杂着几根白发,再者其实老太太的身板比程旬旬要直的多。
程旬旬关上门,转头就看到了周衍卿,晨曦的光穿透薄雾洒过来,他站在院落中,衣着休闲,扫去了一身的浮华,看上去温文尔雅,清俊干净,像个清心寡欲的君子,程旬旬心里莫名就冒出了美好二字。
她迅速的转开了视线,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早啊。”
“嗯。”
两人一块去了善堂,窦兰英和清嫂已经在了,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去,分别入座,在这儿就别想沾着一点油水,吃食清淡到了极致,周衍卿是不怎么喜欢,早前他碰着窦兰英来过一次,就一次,便再也不愿再来了。
在寺院的日子,清淡又枯燥,当时待了有半个月,周衍卿差点没疯。
不过这次再过来,心境就不同了。
下午,程旬旬才见到法师,她没想到法师那么年轻,估摸着也就三十来岁,虽然光头,但也遮掩不住法师的好相貌。在程旬旬的认知里,这些个主持方丈,都应该是留着白色胡须的老头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笑容腼腆的年轻人。
大雄宝殿修的气势磅礴,在固定的时间里面会有小和尚诵经念佛,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在拍电视,因为这些情景多数是在电视上看见的,程旬旬也算是长了见识。
法师还带着他们去了藏经阁,里面有很多经书,程旬旬翻翻看看。法师看她有点兴趣的样子,笑说:“如果有兴趣,可以拿回去看看,有时候抄写经书也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法子,你可以试试看。”
程旬旬礼貌的点了一下头,“谢谢。”
随后,法师便同周衍卿闲聊去了,这两人好像认识,窦兰英只转了一会,就兀自五拜佛了,她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拜佛为主。
这么一来,这藏经阁里就只有程旬旬一个人在转悠了,她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了一本《心经》和《地藏经》,藏经阁又专门的小僧管理,程旬旬拿了经书自然是要登记过的,跟城市里的图书馆一样,小僧将两本经书的名字登记好,就从抽屉里拿出了笔墨纸砚,一整套递给了程旬旬。
他给程旬旬指了个方向,说:“施主可以去一旁的禅室。”
看样子也有人专门来这里抄经书的,程旬旬笑了笑,说:“想的还挺周到的。”
“什么东西想的挺周到?”周衍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双手背在身后,看了看她的手上的经书,笑说:“你心烦啊?”
“没有,就看着眼熟才拿的,就想试试抄经书是什么感觉。”
“毛笔字,你会吗?”
别说,程旬旬还真会,十四岁之前她是半个文盲,什么也不会,坑蒙拐骗偷倒是会。自十四岁进了周家,她是拼了命的学习,什么都学,只要他们肯花钱让她学,她也不怕辛苦,还真是硬生生的把自己学成了半个千金,琴棋书画,她都会,就是不精。
毛笔字也会,但写的不好看,字丑。
程旬旬去了禅室,周衍卿也较有兴趣的跟着她进了禅室,不过程旬旬看的出来,他这是想看她出丑。
“我给你磨墨。”周衍卿站在桌子的一侧,给她研磨。
程旬旬摊开了纸张,将《地藏经》放在一侧,周衍卿瞥了一眼,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程旬旬坐姿端正,正等着他研磨。
他笑说:“你这是想给嘉树超度?”
周衍卿研墨的手势十分规范,倒水的量都把控的恰到好处,墨锭研磨面平置砚面,用力均匀,速度均匀。一个方向研磨。明明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周衍卿却做的极好看,仿若成了一道风景线。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又修剪的整整齐齐,指节处虽有伤痕,但并不妨碍他这双手的好看程度。反倒是添了几分刚毅,不会太像女人的手。那么纤细。
墨香散开,程旬旬转开视线,翻开了《地藏经》的第一页,说:“我有这个心,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周衍卿磨的差不多了,就将墨锭放置在了一侧,双手负在身后,扬了扬下巴,说:“写吧,我看看。”
他这么一说,程旬旬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她自己写吧,也没什么,字丑点就丑点,无所谓,反正是给自己看的。可这周衍卿往身边一戳。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就好像写作业的时候,老师站在旁边一样,紧张兮兮的,生怕写不好。
“嗯,他们说抄经书的时候,最好是一个人心无旁骛的抄。这样才有用。”
“没关系,你就当我不存在,我也不会妨碍你,写吧。”周衍卿的目光落在纸上,神色淡定,似是很有兴趣看她写字。
不过也是,在这寺院之内,大概也就看她写写字有点趣味了,总不可能让他跟着窦兰英去诚心拜佛吧。那法师怎么就走了呢,干嘛不一直陪着他聊天,多好,这样他就没工夫管她了。
程旬旬咬了咬笔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门外。正绞着脑汁儿想法子支开周衍卿,她微微抬头,正好就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脸,眼眸里含着极浅的笑,轻叩了一下桌面,说:“写啊,怎么不写。”
“法师呢?法师去哪儿了?”
“他有点事要去处理,一时半会回不来,写吧,你再不写墨都要干了。”
程旬旬知道自己逃不过去,想了想还是挺直了背脊,端正了坐姿,沾了墨,开始抄第一段。程旬旬的毛笔字确实不好,握笔姿势也不太对,写的倒是中规中矩,但怪丑的。程旬旬写第二句的时候,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嗤笑,程旬旬一下停了笔头,手微微一抖,墨便在宣纸上散开。
她皱眉,有些不高兴了,这《地藏经》她确实是想抄给周嘉树的,就算字不好看,诚心就好,他这么一笑,就显得特别不正经。程旬旬心中微微有些恼怒,放下手里的毛笔,仰头看他,一本正经的说:“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字好像快从纸上飞出来了?”周衍卿唇角一挑,伸出两根手指将纸张拿了起来,举在眼前,脸上泛着笑。
程旬旬一把将纸张抢了回来,说:“不要你管。”她将纸张摊平,抚了一下又一下,只在心中腹诽。
周衍卿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程旬旬嘟了嘟嘴,再拿起笔的时候,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毛笔拿在手里,久了,墨汁便滴了下来,啪嗒一声,滴在了纸上,也算是彻底写不下去了。
半晌,周衍卿又折返,手里拿了一叠纸,说:“重来,你握笔的姿势不对,之前学了多久?”
“大概一年多吧,十八岁的时候学的,就学了点皮毛,后来也没时间练习,就废了。”
“那你还写?专门让人笑话?”
程旬旬不高兴了,说:“说的你好像是书法家似得。”
周衍卿浅笑,没说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走开。程旬旬看他的样子是要示范,很自觉地就走开了,也是想看看他的字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