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形周围有缝隙,手指摁上去是松动的。
沈春光小心翼翼地沿着缝隙将中间切割过的小方形石头拿下来,石头中间便是一个镂空的凹槽。
她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整个人当即蒙在那里。
沈春光带着满心惊愕在仓库里坐了半夜,棚内蚊虫叮咬,又闷又热,她渐渐觉得精神不济。
棚外一直有巡逻的士兵走来走去,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打算跑。
天快亮的时候沈春光才缩在仓库墙角勉强睡了一会儿,最后是被棚外的操练声吵醒的。
克钦邦独立军虽然是民间武装,但也有一套部队里的严明纪律。
士兵们每天都要背着枪在克钦邦“国旗”和“军旗”下站岗,操练,有时候还要去“边境线上”巡逻,而作为缅北势力最大的武装,这里的高山密林和复杂的中缅边境线为其提供了肆意作为的土壤,而数十年来克钦政府与缅甸政府之间的战火一直未断。
一旦开战,受其害的肯定是当地居民,而政府与军队高管却能从某些利益链中获取巨额利益。
至于这些士兵的来源,按照“克钦政府”的规定,男子从十三四岁起就必须当兵,而且终身不能退伍,即使以后不在军队里也只能算“休假”,有战事发生就必须马上回来,而如果家中全是女子,两名女子中必须有一人参军,所以克钦邦独立军中也经常见女兵。
士兵们一般都在十三四岁的时候通过“强迫与自愿相结合”的情况下到了军队,经过几个月的新兵训练便分到各个部队,如果发现逃兵,抓回来一般下场就是枪毙。
不过部队每个月会给编制士兵发放钱物,就类似于工资,也按等级领取,普通士兵每月大概可以领到五六千缅币左右,相当于三四十人民币,另外还有一些牛肉,大米和盐巴等生活必需品。
士兵也采取轮休制,即上一天战场休一天假,所以克钦邦独立军的普通士兵条件很艰苦,可高层军官就不一样了,因为可以利用职务之便牟利,就沈春光在缅甸养伤期间所听闻,克钦邦好多军队将领都在中国云南境内买了高档别墅,把老婆孩子送到那边去过好日子。
所以这世界到处都是不公平。
贪欲,自私,杀戮和剥削,似乎无穷无尽。
沈春光瘫软地靠在墙根上,听着棚外走来走去操练的脚步声,偶有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潮湿闷热的窝棚里,她舔了舔发干开裂的嘴唇。
沈春光感觉自己会死在这,可数小时前索明德说关略已经在来缅甸的路上,尽管她不太相信,但内心总还有些希冀。
撑到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也没人来开门,外面士兵的操练好像已经结束了,沈春光又热又饿又渴,她站起来跌撞着过去拍门,拍了很久才有人过来,是个女兵,穿着军队统一的绿色军衫,脖子上系着克钦邦士兵独有的红色布方巾。
“有没有水?给我一点水喝?”沈春光用简单的缅甸语问,语气近乎哀求。
那女兵瞧了她两眼,扛着枪走了,一会儿回来手里端了一碗凉水。
沈春光迫不及待地接过去把一整碗水都咕嘟咕嘟喝完,女兵大概是见她可怜,又从自己肩上垮的布袋里掏了一只木瓜递给她。
沈春光差点就哭了,为了一只不值钱的木瓜。
“谢谢!”这句话她讲的是中文,接过木瓜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撕开一点外面的皮就开始啃。
喝了一碗水,吃了一只木瓜,沈春光感觉身上舒服了一些,可是直到中午也还是不见有人来理她。
算算时间,关略如果昨晚真来了缅甸,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沈春光莫名又开始担心,按照昨晚她从索明德嘴里听到的意思,范庆岩是打算用她当诱饵把关略引到营地,目的是要取他的命。
难道他已经出事?
沈春光心口揪紧,有些难受,她笃定是因为棚里太热了。
她怎么还可以为了那男人难受?她不是应该巴不得他死吗?
沈春光瘫坐在地上,不断无助地咬着手指,就在她思绪不定之时窝棚的门突然开了,外面大片肆烈的阳光带着湿热的风吹进来。
沈春光不由眯了眯眼睛,从外面进来两名缅甸兵,用绳子在她手臂上缠了一圈,一左一右将地上的沈春光架起来带出了窝棚。
两名士兵都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沈春光也不问要带她去哪里,横竖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肉,倒不如乖乖跟着走,一直走到离仓库大概几百米之外的那片树林。
树林里的光线要相对阴一些,刺眼的阳光透不过来,人倒觉得舒爽一些。
两名缅甸兵押着沈春光又往树林深处走了几百米,终于见到了一个小棚子,棚子就盖在树荫下面,用干草搭了一个顶,下面是简单支撑的几根柱子,棚子下面用木板垒了一个高台,台上放着两三张椅子。
棚前面是一块泥空地,空地上竖着几个木桩子,铁链,还有几捆手指粗细的绳。
私设刑场?沈春光当时脑子里就冒出来这“四个字”。
果然,两名缅甸兵将她带到了一棵树前面,捡了一捆绳子将她的身子固定绑在树杆上。
又要晒她半天么?
沈春光瞪了那两名士兵一眼,就没什么新鲜的玩法?
岂料绳子刚绑好,树林入口处那边传过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春光寻声望去,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朝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具高大身影。
阳光从沈春光头顶的枝叶里闪下来,不免有些刺眼,她稍稍闭了闭眼睛,睁开来,终于看清那两个人的样子,穿着黄色军装戴着帽子的是索明德,而他旁边站的,是关略。
沈春光一时笑出来,看他那模样似乎没什么事,她使劲扭了扭被绑在树杆上的身子,看来索明德还没对关略下手。
沈春光不免有些激动,关略和索明德,还有其余几个缅甸兵已经一起走到草棚前面。
“喂……”沈春光冲关略喊了一声。
关略站在风口,听到了,又别过头去似乎跟索明德说了几句话,遂眯着眼睛踱步走到沈春光面前……
沈春光上下打量关略的样子,眼前的男人面容沉冷,目光如凝,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没事吧?”
关略淡淡笑,摇头:“你希望我有事?”
沈春光哼了一声,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内心太过矛盾,只能冷着脸回答:“你有没有事跟我没关系。”
“那我倒是白来了一趟。”
“……”沈春光一时接不上话,愣了几秒,“你真是来救我的?”
关略却勾唇大笑出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无端这话说得沈春光心里开始发慌,特别是关略说这话的表情,寒漠,阴鸷。
沈春光眯着眼睛。又舔了一下唇:“你这话什么意思?”
“关先生能不能快点办正事?”站在棚子下面一直没说话的索明德突然出声。
关略脸上的笑容收尽。
正事?什么正事?沈春光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他不是来带她回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