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程出院前老麦还特意给他打过电话。问他打算以后如何安置唐惊程。
对话内容他还记得。
“先把她接去关宅住一段时间。”
“关宅?老九你对她可真是够上心的,关宅那地方我都没命去住,她又不是九戎台的人,你把她接去关宅让底下人怎么看?”
“我知道不合适,可关宅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这我知道,老爷子那么怕死,据说当年跑去荒郊野外买座宅子是因为那宅子方圆两公里之内都没有人。”
“不仅没有人,连栋建筑物都没有。”
这确实是关钊荣买下那栋老宅的原因之一,或许造孽太多的人都怕死。更怕在家好好的突然被人一枪毙命,这种事在道上也不罕见,关钊荣生前就用这种方式取过好些人的性命,所以他才买了那栋孤宅,方圆数里之内无人无楼,枪手要找个伏击点都没有。
可是唐惊程不了解这些,她不知道在苏闳治没有找到玉麒麟之前自己有多危险,更不知道阿喜是关钊荣留下的唯一儿子,老爷子生前仇敌众多,死时唯一不放心的便是阿喜。亚东长才。
这道上向来信奉父债子还的道理,所以唐惊程贸然带阿喜出去,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关略一记闷拳敲在柜沿上,满地残花似乎都惊了惊。
或许老麦说得没错,他现在已经没有立场再去守着唐惊程了,她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为了那一夜余情?或者为了肩膀上那一枪?再或者……
关略越想越燥乱,很多头绪都已经理不清了,也懒得理,但有一点他心里清楚,他跟这女人不能再牵扯下去。
以前牵扯的就已经够多了,他是要准备动唐稷的,而且当初邱启冠的死……
想着关略的手机突然响起了起来,打断他的思绪。
他猜想是楼轻潇,除夕夜自己跑出来太久了,她肯定还在等他回去,所以关略也没看屏幕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喂,九哥,我们在关宅那个交叉路口找到唐小姐了。”
关略身子一震,无可否认那一瞬他心口的担忧还是往下沉了沉,可对方下一句话又把他刹那打入谷底。
“可是当时唐小姐被迎面开过来的车蹭了一下,我们几个想过去把她带回来,谁知道车里下来的人直接就把她带走了,我们想追没追上……”
关略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吗?
“对方车牌号码呢?”
“雨太大…我们没…没看清!”
关略外套没穿便往楼下跑,直接上车开进雨里,宁伯在客厅内看着这一切,只能摇头叹息。
苏诀已经在床边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床上的人动来动去一直睡不安稳,意识半梦半醒间还在不断咒骂着谁。
“混蛋…混蛋……畜生……混蛋。”像念绕口令似的。
苏诀不免笑出来,突然想起她也曾这么骂过自己,当时是在他车上,他拿出邱玥仪签的合同给她,逼她让出那樽出水芙蓉。
那时候她也骂了他一声畜生,真是没一点新鲜词了,只是那时候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动人。
苏诀又替床上的人拢了拢被子,凉凉的手背不小心碰到她的下颚,她皱着眉不断将脸往他手背上贴,手背是凉的,她的脸却滚烫如火,贴上去感觉舒服一些。
苏诀被她弄得没有办法,宽大的手一直枕在她的侧脸边,直到她渐渐睡安稳了才将手小心抽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女人像小猫一样乖顺的模样,脸蛋被房间里的暖气和高烧蒸得红扑扑的,鼻头尖尖,只是最近瘦太多了,下巴和颧骨的轮廓过于明显。
受了那么重的伤,最近应该吃了很多苦。
苏诀心里有些不舒服,抽了纸巾将她额头的汗都擦干净,顺便替她捋了捋刘海,整张脸便露了出来,清瘦苍白,与他之前所见的鲜活的唐惊程简直判若两人。
“峥子。”苏诀走到房间的露台给齐峥打电话。
齐峥那边有些吵,语气显得很不耐烦:“大少爷,你又有什么事啊?”
苏诀只能笑笑:“你那规矩能不能破一破?”
齐峥:“不能!”
苏诀:“我出钱!”
齐峥:“你觉得我他妈缺钱?”
苏诀:“明年你们医疗中心一整年hiv复方药物我全包了。”
齐峥:“不行!”
苏诀:“那就两年!”
齐峥:“还是不行!”
苏诀:“好,那你说,怎样才行?”
那边停了停:“大少爷,你真这么想帮她?帮了又能怎样?她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别忘了你快跟姚晓棠结婚了。”
苏诀薄唇抿了抿:“我知道,我帮她跟我娶姚晓棠是两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那边成不成?”
齐峥长久不回答,他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当初放下在德国的大好前途不要,执意跑去当什么无国界医生,这些年全世界穷苦战乱的地方也跑了许多,还是没有改变当初的初衷,可见意志坚定。
苏诀与他同窗朋友这么多年,也清楚他的为人。
“我知道你从不破例,但是我也就求你这一回。”
“你求我啊?”齐峥声音变得调侃起来,“堂堂苏梵的大少爷求我啊,要是你态度能够再谦卑一点,或许我能考虑考虑。”
苏诀笑着脸就阴寒下来了。
“你做梦!”
“那说明你对她还是不够在乎!”
“可以,那今年缅甸那边的拨款我全部停下来!”
“你!”齐峥也有软肋,苏诀抓得很准,那边气得喘了几口气,“行行行,但最低底线是你必须带她来我这治!”
苏诀挂断电话,窗外雨已经小了许多。
这间酒店建在郊外的开发区,林立的商业楼和住宅区闪出各色灯光,连成一片在雨雾中氤氲成一片七彩的模糊。
刚好又是除夕,偶尔几朵烟花在飘着雨的夜空中绽放。
苏诀看了看时间,再过半小时就要跨年了,此时万家灯火,团圆的人必定都围拢在一起等着迎接新年来临,可是他这些年已经一个人惯了。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未必有时间陪着自己,后来进了苏家,住校为多,苏闳治明媒正娶的太太还在世,逢年过节也未必有他苏诀一双筷子。
三十多年都是他一个人过来的,今年居然身边有人陪着。
虽然床上的人一直处于昏睡中,可是灯光下她有轻鼾的呼吸,他伸手便能触及到她鲜活的温度,这对他以往冷清的除夕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苏诀映在窗户上的冷峻面孔溢出一丝笑容,回头看卧室那边,床上的人睡得还算安稳,只是旧梦痴缠,他站在窗口仍能听见她嘴里不断低吟着谁的名字。
百里香的包厢,即使是除夕夜也是人满为患。
顶层的vip今天被苏霑包了场子,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二代纨绔子弟都到了,抱了一群莺莺燕燕一起跨年。
云凌老城区的鼓楼钟声敲响12下,服务员为他们开了香槟,一帮醉生梦死的人搂搂抱抱地在一起共同庆祝又厮混过了一年。
酒过半巡。
“苏少,听说你哥哥要娶姚家那傻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