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潇姐,九哥已经在icu守了那女人一天一夜了,就光坐在那,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你说凭什么?医生都说她不会死了,不过就是昏迷嘛!”
楼轻潇没接话,只是略显苦涩地笑了一声。
“他就那样,总喜欢把别人受的罪都怪在自己头上,要不我去看看他吧。”
闻言欣姐就要推她过去,却被她阻止:“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你留在这等我!”
楼轻潇独自滚着轮椅往icu那边去,icu里面灯光通明,透过门口大片落地窗可以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关略就穿着隔菌服坐在床边上,双手抱拳撑住自己的额头,也不看床上昏迷的唐惊程,仿佛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窗外的楼轻潇默默注视里面那个男人,仅仅一墙之隔,她却感觉到自己已经离这男人甚远。
数分钟之后楼轻潇滚着轮椅回到叶覃坐的长椅前面,将膝盖上的保温盒递给叶覃。
“麻烦你劝他好歹吃点东西吧,没力气怎么等她醒!”
“那你呢?”叶覃不甘心地问。
“我?”楼轻潇苦笑,“我就先回去了,废人一人,留在这除了给你们添麻烦,什么都帮不了。”
欣姐推着楼轻潇出了医院大楼,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楼小姐,先生在陪夜的那女人是谁?”
楼轻潇笑而不语。
她不愿意承认关略对唐惊程的感情,只是有些事昨天也亲眼见过了,亲眼见关略抱着受伤的唐惊程方寸大乱,眼里那股杀气恨不得要将迟峰碎尸万段。
这个男人啊,呵……楼轻潇用手指偷偷捻掉眼角快要溢出来的泪,她何曾见过他像昨天那样悲恸惶恐,又何曾见过他像昨天那样干脆果断。
关略从icu出来的时候楼轻潇已经走了,叶覃把她送来的保温盒交给他。
关略用手提着,上面还有余温。
“九哥,你好歹吃点吧。”
他不说话,转身把保温盒放在一边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正准备点,却突然转身对叶覃说:“帮我联系唐稷吧,可能唐稷来了她就愿意醒了。”
唐稷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夜里10点,他直接冲到icu门口。
关略走过去时刚好看到唐稷在纠缠护士要让他进去看看女儿,可那时候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护士当然不同意。
关略也不说话,一手插在裤袋里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唐稷求护士的样子,当时心里那股感觉简直太怪异了。
三年前他最想看到的便是云凌市博物馆馆长唐稷落马,身败名裂,可现在看着他略显苍老的背影和哀求护士时脸上慌乱憔悴的表情,他心里也只有不断堆砌起来的烦躁感。
心里不由想,如果哪天唐稷真栽在自己手里,可能自己未必会像预期那么舒心。
唐稷在icu门口磨了好一会儿,护士还是没让他进去,他只能站在窗口往里面看,也就只能看到唐惊程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的一个侧影。
就这么看了半个多小时,唐稷从玻璃窗前转过身来,一下子撞进关略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里。
唐稷一个踉跄恍神。
关略没吱声。表情平淡,只是将插在裤袋里的手掏了出来,倚在墙上的身子也站直了一点。
走廊的灯光好像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亮。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久前杨曦的案子庭审,关略出庭为唐惊程作证,当时两人在庭上就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唐稷只以为他是芸芸普通男人,了不得就是自己的女儿跟这男人发生了一点暧昧关系,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枪伤啊!
尽管唐稷不知道唐惊程为什么会突然挨了颗子丨弹丨,可光“枪伤”两字就足以证明眼前的男人有不为人知的身份。
唐稷缓缓踱到关略面前:“我不管你是谁,帮她还是想害她,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明,我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如果她有任何差池。我也会让你们一个个不得安宁!”
一向宽厚亲和,德高望重的文史研究院院长,历史学博士导师,现任云凌博物馆馆长唐稷,真被逼到这份上的时候也会面露凶光。上土扑弟。
关略没有言语,只是唇翼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唐稷重重看他一眼。拖着蹒跚的步子离去,走廊里那道背影已经早不复往日的英姿,邱启冠的死不但把唐惊程推入了地狱,也把唐稷推到了悬崖边上。
罪孽便如一张网,你踏错一步便再也无法从中挣脱出去。
随后唐稷每日都来医院,早晚各一次,来了就直接进icu陪着唐惊程,有时候会跟她絮絮叨叨地说话,说的都是她小时候的趣事。
唐惊程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自她懂事起记忆里就只有父亲,唐稷也确实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血,两人的父女感情特别深。
两天后唐惊程脱离危险期。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只是自从唐稷来过之后关略便再也没有进病房看一眼唐惊程,他空了便来医院走一趟,就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一坐就坐几个小时,不发一语。
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都没人敢说话,住院楼楼下和病房走廊布满了九戎会的人,轮班守着,瞎眼也瞧得出病房里躺的女人身份不一般啊。
转眼一周过去了,唐惊程一直没有醒。
关略还是老样子,几乎每天都要去医院坐一会儿,其他时候还是照样做事,照样回别墅陪楼轻潇。
迟峰回云凌闹的事很快就传到云南了,叶覃为此专门去了一趟昆明,处理了一些不懂规矩的人,也顺带“安抚”了一下云南那边的情绪。
结果第二天范庆岩就飞云凌来见关略。
“九哥。我相信我姐的死跟您没有关系,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姐夫一回吧,他也是因为一时伤心才会做出这么混账的事……”
范庆岩抱着关略的膝盖跪在他面前,几乎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我知道九戎台的规矩,也知道这些年我姐夫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可他也是受利益蒙蔽啊,以前我就没少劝过他,可他偏不听,这回栽了个大跟头,指不定是我们内部有人在挑拨您和我姐夫的关系……”
范庆岩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跪在关略面前哭哭啼啼半天,叶覃在门口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半饷之后才见他从里头出来,那神情才叫一个悲切啊。
叶覃推门进去,关略正支着下巴坐在窗口搓手指。
“九哥,这范庆岩是闹的哪一出啊?大老远从腾冲来云凌,就光搁你这哭?”
关略冷嗤一声:“他这是在演戏给我看呢!”
表面范庆岩是在为迟峰求情,其实是来关略面前表“忠心”了,说到底范丽丽还是他的嫡亲姐姐,现在他亲姐被人害死了,云南那边都觉得是关略动的手,可他作为弟弟却笃定坚信凶手另有其人,这么一来他的立场就十分分明了,摆明了要站在关略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