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佳明被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赶紧打了电话,然后按着我的肩头,低头凑到我跟前,说:“你要冷静,夏涵,都过去了,都结束了,叶修不会有事的,他在这之前就跟警方联系过了,他不会有事……”
我浑身都在发抖,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失神地甩开他的手,又往大厅折回去。
这一天,叶修的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我像个失魂落魄的疯子,在别墅的门口,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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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志远被抓起来了,按照叶修提前提供的信息,警方在尹志远的房子里面搜到了大量的枪械,小型的中型的大型的,不仅如此,还找到了陈年的旧账本,作为老一辈的生意人,尹志远一直不相信存在电脑里面的数据,而笃信这种传统的记账方式,里面记载了他所有的黑账,包括他在A市曾经做过的那些军火生意。
最终,尹志远被判了无期徒刑。
尹正言由于各种金融犯罪的叠加,加上手里流通过包括河豚毒素和氰酸钾等高危毒,以及蓄意杀人罪,最终被判了死刑,缓刑两年。
远洲的账目被查出大面积的非法融资,牵扯到一些大股东,被证监会跟丨警丨察盯上了,逐个查,远洲总部和产品部全部停业整顿。记吗吉扛。
“整顿”是好听的说法,所有人都看的清楚,远洲已经完了,很快就会破产了。
叶修原本的计划是要先让尹志远跟尹正言吐出远洲来的,然后循序渐进地施压,进行精神折磨,最后,才将他们送进监狱去。
哪怕过程里面他会辛苦一些,但是整个计划看起来是可行的,至少如果没有我,就是可行的。
可是,我被困在局中,看不到全局,我们像是两个受了伤就无法拥抱彼此的刺猬,在重重的误会中,在无法逆转的命运里,就这样走向万劫不复,似乎我们能够做的,就只有竭尽全力地伤害彼此。
我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而他也并不冷静,他犯着明知故犯的错误,到我被尹正言抓起来,他沉不住气地将所有资料给了警方,坦白他就是匿名提供资料的人,然后和警方合作设了局来对付尹志远。
这些都是左佳明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叶修跟警方谈合作的时候,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万一事情进展不顺利,一定要保护好我跟孩子。
我只是呆呆地听着左佳明说话,从发生过那些事情之后,我的神思一直都很恍惚很朦胧,我像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幻境里面,一切都不真实。
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叶修已经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躺了一天一夜了。
左佳明告诉我。在跟丨警丨察提前的协调中,丨警丨察让叶修穿上了防弹衣,可那仅仅是保护了身体的一部分,加上警方没有预料到尹志远会用左轮而不是最普通的点三八。有子丨弹丨射穿了防弹衣,紧挨着心脏,光做手术取子丨弹丨就用了七个小时的时间,除此之外。叶修肺部被我刺伤的地方,也在子丨弹丨的冲击力下完全裂开了,还有被子丨弹丨打到的肩头,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让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左佳明说,当初叶修说的时候,警方就觉得这样太危险,因为就算穿着防弹衣,万一对方有意识地瞄准了打头部的话,那绝对就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是叶修执意如此,说万一有危险自己也一定会避开。
只有在现场的我清楚,从头到尾,叶修没有避过,一次也没有,从他扑倒我之后。他就一寸都没有挪过。
从看到那把左轮枪的时候开始,叶修就知道防弹衣可能是要被子丨弹丨射穿的,但是,他护着我,连动也没有动,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躲开。那么中弹的必然会是我。
左佳明说,这一次行动,他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去的,他把生的机会都留给了你。
关于叶修现在的情况,我都是听詹云哲说的,我没有去医院,我曾经走到过医院门口,可是我腿软,心悸的厉害,叶修没有醒过来,医生说他还处在危险期,不知道会昏迷多久。
我想,到最后,叶修都控制着我。不论他是死是活,我都好过不了。
我满脑子都是他在那一刻近在咫尺的容颜,他身上的血腥气,他说的话……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爱我。
他说,死,也不想我离开。
我想到这些,心口都会痛起来。
詹云哲和左佳明都说,我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居然都不去看叶修一眼,我没有辩驳,我不知道我这样停滞不前地是为了什么,我还要走,要离开他吗?我又不确定了。
我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我一向自私,没有办法忽视自己过去所受的那些伤害,没有办法做到就这样摒弃前嫌,可是那个伤害了我的人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奄奄一息,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而且,还是为了我。
我所有的情绪像是砸在棉花上的石头,空荡荡地找不到力气。
整整两天两夜,我没有睡着过,第三天我接到詹云哲的电话,他告诉我,叶修醒过来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难以言喻,像是死水里面掀起的惊涛骇浪,像是如释重负,像是欣喜若狂。
我在别墅二楼的卧室里面,看着摇篮里面的孩子,流了满脸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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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的伤很重,即便是捡回了这条命,整个人还是很虚弱,詹云哲回到别墅来收拾一些叶修要用的东西,见到我的时候问:“夏姐,我等下开车回医院,就顺道带你过去呗?”
我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我不是没有去过医院,我只是没有勇气走进去,我不敢去看叶修,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作祟,我害怕面对他。
詹云哲一下子就黑了脸:“夏姐,你知道叶总是什么样的人,在商场上就没失手过,第一次是为了你跟孩子退让,让尹总进了总部,第二次为了你,差点命都丢了,他从来不做这么没有胜算的计划,可是你一出现,他就只顾着你了,连命都不要了,你觉得你在街上随便再找个男人都能这样为了你不要命么?”
我愣住,说不出话来。
他又说:“你知道叶总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问我‘夏涵没事吧’?”
他说的都对,终我此生,怕是再也不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用性命做赌注来爱我。
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他曾经那样伤害过我,而我曾经用利刃刺入他的身体,我扬言要挑了他骨中的刺,劫后余生,并不能将这一切抹消,他将成为我心底永远不能触碰的伤口,我的不可言说。
几天之后,我带着孩子,搬出了别墅,但是并没有离开A市,而是回到了我在西郊租的那个房子里面。
我还是每天给詹云哲打电话,询问叶修的情况,听说他的身体逐渐恢复起来了,最初时常昏睡着,慢慢精神也缓过来了。
远洲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资金上查出了很多黑账和假账,在这之前叶修早都已经将资金的掌控权移交到了尹正言的手里去,但是难免要配合调查,左佳明偶尔也会去医院找他。
晓妍来看过我跟孩子一次,她已经听詹云哲说了所有的事情,经历过很多,她似乎早已把过去的那些事情看淡了,就是对我不满,觉得我这样不去看叶修是我铁石心肠,我一度怀疑她是詹云哲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