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最是不会作假,喜欢谁、讨厌谁,言行举止中表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朗英讨厌小翠,那是见面第一次就表现得透透彻彻的。
齐云的内心五味杂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心知肚明,小翠肚子里的孩子,十之八九是齐宏与她**的证据,虽然丑事怕见光,可那小生命毕竟是老齐家的血脉,是他老齐家的根苗。
此时此刻,齐云的内心隐隐作痛,不免替夭折的胎儿痛心,甚至希望它能够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起死回生。
一想到,齐宏不成器,亲手害死了何芳菲腹中,快要落地见天日的胎儿,两口子闹到水火不容、分崩离析的地步,齐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啜叹老齐家大有可能就此绝后,断了香火。
看到齐云闷闷不乐,纪闫坤倒了酒,道:“先生,不如我哥儿俩喝几杯,宽宽心,我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柱子好不容易回来,一家人尽弃前嫌,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让人好生憋闷!”
听到柱子的名字,齐云的心不由得抽搐,隐隐自责,心想:我这个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自私自利的光为自个儿着想,那孽种若真是留在世上,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祸端,阿鑫和柱子最是难做人;今天这样甚好,清除了一颗定时丨炸丨弹,大伙儿从此就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待时间逝去,一切都会彻底抹去痕迹!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教子无方,才会让齐宏那孽障毫无人性,四处横行作恶!
“阿坤,别想多了,凡事都会过去!”齐云反倒安慰纪闫坤,他不知道纪闫坤是否知晓整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在兄弟们的眼里、心里,一直是将他和齐宏分而论之的。
齐云打心眼儿里感激兄弟们对他的真情厚意,他压根儿不敢想象,儿子指望不上,倘若没有兄弟们的陪伴、悉心呵护,他这暮年的日子,将会过得多么无趣、孤单;恐怕,哪日死在哪个旮旯角里,腐烂成泥,都无人知晓。
“先生,柱子从小命运多波折,大哥也是苦了一辈子,作为兄弟,我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自然是希望他们父子,能够过几天好日子;那些年,大嫂跟大哥分分合合,命运多舛,纠缠不清;眼瞅着日子过安稳了,哪儿曾想,又出来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翠,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平心而论,她根本就不适合柱子,咱们的柱子啊,比不上齐宏有脾气,男人太过老实,是要被女人骑在头上欺负的!”纪闫坤有感而发,这二十多年来,他始终陪在纪闫鑫身边,看尽了他的悲苦,最是有发言权。
齐云端起酒杯,与纪闫坤碰杯,一饮而尽,道:“我与阿鑫也是相交二十多年,自然也希望他后半生平平安安,要我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代人不管一代人,老一辈的人照顾好自己,晚辈们的日子,就让他们自个儿去过,好与歹,都是他们自个儿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我这一辈子,最自责的事情是,没有把齐宏引上正道,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先生言重了,齐宏之所以误入歧途,跟他身陷雪狼谷的那段经历分不开,您千万不要耿耿于怀!我虽然没结婚,随着年纪一年一年增长,似乎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做父亲的人的心情了!”纪闫坤时常想,突然间与一个陌生女人生活在一起,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大哥纪闫鑫给他安排的相亲,屡屡以失败而告终。
纪闫坤并非没有对女人动过心、动过情,很多年前,他就曾将大嫂娟儿悄然的放在心里,二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她,还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温暖。
纪闫坤并非不相信爱情,只是,他始终觉得,和他羁绊一生的那个她,还没有出现,兴许哪天就会彻底闯入他的生活,再也无法摆脱纠缠。
第一百七十章温言暖心
L省人民医院,小翠被急急推进手术室,纪闫鑫等人候在手术室外,心情各异,尤以纪闫鑫和柱子、杨智建的内心世界最为复杂。
铁蛋始终守在柱子身旁,无声的的用大有力的手掌给他输送着力量,他早已知晓小翠腹中的胎儿与柱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可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对于铁蛋而言,曾经,他能够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小暖,牺牲了最为宝贵的青春岁月,丢掉工作的机会,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艰难度日,无怨无悔的抚养她长大;又接受了谢雨涵和顾远山的孩子小正、小冉,将他们视如己出,严守他们的身世秘密,对他们付出毕生的爱;对于小翠腹中的孩子,他同样存有仁慈之心。
上天有好生之德,无论孩子延续了谁的血脉,都有权利活下来,铁蛋也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杨智建来到纪家大院的时日尚短,对于大院内的复杂关系一知半解,看得出来,小翠着实不招人待见,可是,她今天之所以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全是拜他淘气的女儿朗英所赐,他比任何人都惶惶不安。
杨智建心想:小翠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朗英就是无法原谅的罪人,一辈子将背负着两条人命度日;朗英命苦,自幼死了娘,从狼窝里求生存,喝狼奶留住了性命,满身都充满着异于常人的野性,我真不该把她带到这纷繁复杂的闹世中来,害人害己;也许,留在山里,才能让她活得自由自在,活出本性!
杨智建愧疚满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时不时用余光窥视纪闫鑫一眼,看到他一脸镇定,他的心中反而更加慌乱。
杨智建认为,在面对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人越是沉着冷静,胸腔中蓄积的悲伤、愤怒越是浓烈,因为无以途径发泄。
回想着当年,娟儿被妮子哥带走,朗英被母狼叼走,妮子绝望自杀,一时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种悲恸,时隔多年,依旧存在于心深处,无法抹去,想起来就会揪心疼痛;杨智建觉得,纪闫鑫和柱子此刻的心情,他能够感同身受。
此时此刻,杨智建唯愿老天爷开眼,留小翠母子一条活路,那样,才能减轻他的罪孽,减轻朗英的罪孽;他这一辈子怎么着都无所谓,可他不愿意,让朗英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卸不下来的,沉重的心灵枷锁。
手术室内,对小翠的急救紧张的进行,胎儿早已缺氧而亡,命陨腹中,小翠剩下半口气,气若游丝,大夫们想尽办法,将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小翠的心跳、脉搏复苏之后,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每天都在与时间赛跑,参与一场场与阎王爷争夺生命的战争,赢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挽救了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骄傲,深感欣慰的。
手术室的门打开,手术室外心急如焚的守候的几个大男人,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护士喊道:“连小翠的家属,谁是连小翠的家属?”
几个人一起围了上去,柱子颤巍巍的答道:“我、我们都是……我是连小翠的丈夫!”
“孩子夭折,大人命算是保住了,尚未度过危险期,不可掉以轻心,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专人护理!”柱子心中舒了一口气,连连说道:“谢谢、谢谢!大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